黃昏時分,天空中掛著一片火紅晚霞,夕陽圓如玉盤,放射著最後的光芒。
商夏訓練完,洗了澡,在一張椅子上翻閱典籍。
這是一本九州地理志。
上面記載了九州大陸上各國的山川地形、季節氣候,以及人文風貌、飲食習慣和民居習俗等。
商夏神情冷肅,哪怕是看書,也渾身一股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氣。
清風拂過,她一襲白衣飄揚。
滿頭長發從肩頭灑落,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身上,映照著得她小臉白裡透紅。
對面,宗雲蒙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面前女子。
他陡然間發現,夏夏的臉上不再那麽沒有肉了。
她氣色好了,唇紅潤了,臉頰上還有著一抹瑩潤的光澤。
宗雲蒙的視線,如同火炬,眼裡的一切光芒毫不掩飾。
那麽直接,那麽灼熱!
這世上,大概只有商夏,才能抵擋得住這樣的目光。
並且,視而不見。
商夏認真閱讀著地理志,好似把他當作了隱形人,絲毫沒有因為宗雲蒙的注視而不自在。
仿佛這裡本就沒有人。
又仿佛他每日就在這裡,與這裡融為一體。
天色慢慢黑沉下來。
商耀的院子早就打掃完了。
商華回去休息了。
商陽也已經招了一位帳房,向她匯報完畢。
她今日交代下去的任務,三人都已完成了。
唯有任務最重的商洲,直到現在還未回來。
“小姐,該吃飯了。”
小月從大廚房裡提來了豐盛的晚餐,打開食盒將飯菜擺在桌子上。
尤管家已經吩咐了廚房,小姐每日的中餐和晚餐都由大廚房做,不需要多精致,但一定要有葷有素,營養全面。
商夏剛剛接過掌家權,廚房自然絲毫不敢大意,每天魚肉齊全。
而給徽美苑那邊的,除了大白菜,還是大白菜。
飯菜陣陣飄香,勾引著人的味蕾。
商夏也餓了。
“嗯,給小洲留一份兒。”商夏吩咐了一句。
小月去小廚房拿了盤子和湯碗,每樣菜都給商洲留了一些。
宗雲蒙照舊留在這裡吃飯。
聽風在房頂啃自己帶的乾糧饃饃。
吃完飯,天色全黑了。
盛夏的蟬極其放肆地叫囂著,院子外樹葉唰唰,一陣陣熱風從簷下吹過。
商洲依然還沒有回來。
小月撤了碗盤,上了一壺茶。
宗雲蒙還沒走。
小月想說,世子爺這麽晚了不回去,他父母不擔心麽?
最主要的是,世子爺這麽晚了還在小姐院兒裡,若是傳出去,恐怕對小姐的名聲沒好處。
但見自家小姐沒趕人,小月也就不好多說什麽。
當然了,她也不敢趕蒙世子走。
私心裡,小月還覺得小姐和蒙世子真真的般配呢!
蒙世子對小姐的心意,怕是瞎子都能看得到!
可她家小姐對世子,好似沒有半分情意的樣……
更確切的說,是她家小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面。
小姐整日裡忙著府裡的事情,要麽就是忙著訓練,連一點閑暇的時間也沒有。
小月覺得,小姐也該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婚事了。
小姐是相府嫡出大小姐,雖然被晉王退過婚,可蒙世子非庸俗膚淺之人,該當不會嫌棄她家小姐。
否則,蒙世子也不會整天來小姐院兒裡,還待著就不肯走了。
小月想到這裡,偷偷一笑,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院子裡,只剩下了宗雲蒙和商夏。
商夏放下手頭的書,再次看了眼愈發黑沉的天色。
“夏夏,你在擔心小洲?”
宗雲蒙開了口,聲音說不出的溫柔。
他的雙眸烏黑透亮,猶如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能把人深深地吸引進去。
“沒有。”
商夏抬手揉了揉眼睛。
這古代只有油燈和蠟燭,燈光不太亮,看起書來費眼。
“那夏夏在想什麽?”宗雲蒙看得出來,她心裡有事。
商夏回答得很直接:“在想我若是暴露身份,該怎麽做。”
小洲那邊出事倒還不至於,不過是抓了個大盜去換賞金。
只是,要想不在望京府領賞金又暴露身份,得廢點腦子。
這也是商夏對商洲的考驗。
在商洲沒經過訓練的情況下,這有點難辦,但也並不是做不到,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尤其,是在那位擁有至高權利的中二少年在查她的時候。
商夏好好地研究了一下昨晚那中二少年給她的玉佩,發現了他的驚天身份。
今日無論是誰,只要把望京第一大盜送到望京府去,就會被官府盤查,甚至會被扣押,直到宗寰找到她。
宗雲蒙眼裡有些驚訝。
他的小丫頭真是處處能給人驚喜!
“夏夏知道有人在找你?”他問道。
商夏不急不慢地倒了一杯茶,送到嘴邊,慢慢喝下,才從懷裡拿出一塊很有分量的玉佩。
墨色的玉佩上,一面雕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
而另一面,刻著當朝皇帝的名諱。
寰!
一個“寰”字,道盡所有。
少年皇帝雖然做事衝動了些,但人卻不傻。
他給她玉佩,就沒想過掩飾自己的身份。
而他兩次問她名字而不得,回頭必然利用自己的權勢調查她。
那麽,就得從這望京第一大盜著手了。
商洲今早去空倉庫,就會發現商夏捆綁在那兒的大盜,以及那張畫著大盜頭像的懸賞令。
他便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麽了。
“天幽國的皇帝,竟然是個愣頭小子。”商夏自言自語般,輕笑一聲。
宗雲蒙眼神動了動,夏夏在他面前竟是毫不掩飾。
這就印證了她今早說的那句話——和他一樣!
夏夏的確已經知道了他跟蹤她。
但,卻沒有怪他。
甚至都沒有問一下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宗雲蒙微微一笑,也不禁想起昨日的事情:“陛下……畢竟年輕。”
“這麽說,這玉佩真是他的?”
商夏拿出玉佩,是為了在宗雲蒙這兒得到一個確認。
宗雲蒙身為宗王府世子,是被年輕新皇最看重的人之一。
這玉佩如果真是新皇隨身佩戴在身上的東西,宗雲蒙多半見過。
“是的,夏夏。”宗雲蒙毫無隱瞞地說。
夏夏對他如此坦誠,他也就沒必要隱瞞什麽了。
商夏將玉佩收了起來。
她要求商洲不許暴露身份,就是不想讓這年輕皇帝找來。
現在一切都還不成熟。
她出手的時候還不到。
當然,若不幸暴露身份,也無所謂。
商夏回房換了衣服,開始晚上的訓練,訓練到一半,一個身影從院門口走了進來。
是商洲。
少年用他的眼神告訴商夏,今日的事情辦妥了。
商洲走過來,交給商夏一疊銀票,價值等同於一千五百兩黃金。
“先吃飯吧。”商夏回了一句。
小月連忙去端飯菜。
商夏也沒點銀票,直接抽了一張給商洲。
“明日去做幾身新衣服,不一定要奢華,自己穿著舒服就行,最好是各種衣服都做些,要方便訓練和出門。”
“是,姐。”
商洲大口吃著飯菜,喉頭有些哽咽。
他從前回到家中,從未有過熱飯熱菜等著他。
這是第一次。
商洲覺得人生從未有過如此希望。
他想好好乾,好好地為姐做事!
訓練完。
商洲已經吃飯完走了。
小月也去睡了。
商夏換了夜行衣。
門口,宗雲蒙也換了一身夜行衣。
男人笑了笑,對面前女孩兒說道:“夏夏,今日還有幾隻老鼠,我們一起去抓?”
“時間還早。”商夏回了一句。
宗雲蒙挑了挑眉:“夏夏知道老鼠在哪兒?”
今日好巧不巧,聽風在相府房頂上,見到了商宇在柳樹下和一群江湖殺手密謀今夜殺害夏夏新招的護衛。
其中有幾個,還是已經被朝廷通緝了好幾年的。
“知道,凡是所有望京城的老鼠,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整個天幽國的懸賞令和通緝令,商夏都是過目了一遍的,別問她是在哪兒見的。
問的話,就是在她父親書房!
商夏以前竟從來不知道,天幽國丞相要管的事情居然如此繁雜,國家大小事情,都得過一遍。
所有國家通告、懸賞令,在丞相書房都留了一份兒。
忽然,一隻溫暖得近乎發燙的手握住了商夏手腕。
商夏猛地抬頭,就見面前男人低下頭顱,俯身貼在她耳邊說:“那趁著抓老鼠還早,我們去屋頂賞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