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下起了雪,不大的雪花如絨毛般紛紛揚揚,落地即化。
初冬的天氣,寒氣已經入骨,宗雲蒙讓人進屋裡添了炭火,冰涼的屋子裡漸漸有了暖意。
商夏看著秋甸公主:“你扛下將宗王妃推入湖中的罪名,我護你後世無憂。”
商夏的話一如既往的直接,同時亮出了自己的目的和底氣。
這話著實讓人震驚。
秋甸公主從未想過,自己會讓商夏來護著她。
可縱觀整個天幽國,她想不出有誰比商夏更能給出這個承諾。
商夏是新皇所倚重的人,是連太后也忌憚的人,是整個天幽國上上下下敬著的人。
如今在望京城提一句商夏,誰能不滿心欽佩?
秋甸公主咬著牙,將心底的最後一絲掙扎掩埋起來:“如果我說不呢?”
商夏抬眸看向秋甸公主,神色淡淡地道:“你認為這件事情就算鬧到太后那裡,又能改變什麽嗎?現場只有你和宗王妃,以及宗王妃的兩個婢女,三人均說是你把宗王妃推下湖去的,你再怎麽解釋也不會有用,無論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樣,最終結果也只會是你把宗王妃推下去的。”
秋甸公主垂下眼眸,眼眶濕潤了,剛剛她已經嘗到了那種絕望的滋味。
第一次,她被人如此冤枉,即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我若以死明志,宗王妃即便無事,也會沾上一身騷。”
秋甸公主仍然有些不甘心,商夏就如掌控全局的女王,而她只是局中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被商夏牽著鼻子走。
商夏神情冷漠地說道:“別說是一身騷了,即便是兩身騷,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可你年紀輕輕就以死明志,未免太不值得了。”
秋甸公主看著商夏,忽然笑了。
“商夏,你以為自己就能一直相安無事嗎?”
“你想說什麽?”商夏問道。
秋甸公主伸出快要凍僵了的手,在火爐上烤著,“你雖不是功高震主,可你所做的一切,已經不是功高震主幾個字能形容的了,現在天幽國人人皆知陛下仰仗於你,依賴於你,你認為隨著陛下對權利的掌控欲越來越強,會一直容忍你這樣凌駕於他之上嗎?”
商夏轉眸看向窗外的小雪,漫不經心說道:“關於這事兒,你是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實話。”秋甸公主道。
“實話就是陛下確實仰仗於我,而我也確實有很多可以讓陛下仰仗的地方,這在未來至少十年之內,都不會有任何變化。陛下就算有一天被人蠱惑,想要除掉我,也要考慮一下我可利用的價值,而我可以做的,就是不斷增加自己的利用價值。”
秋甸公主震驚了!
她從沒見過一個人,把自己的利用價值作為籌碼,說得如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秋甸公主詫異問道:“你不介意被人利用?”
“能利用我的人,都是被我默許的。”商夏說道。
秋甸公主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
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許久,秋甸公主才長歎口氣,開口說道:“商夏,你是我見過最狂妄的人,同時,也是我見過看得最透徹的人。”
“所以,你要不要信任於我?”商夏直接問道。
商夏如此坦蕩,秋甸公主沒法不信任她,只是依然嘴硬:“你也說了,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我怎麽知道你靠不靠得住呢?”
商夏身體往後面椅子上一仰,以全身心放松的姿態看著秋甸公主。
“我剛剛那句話其實沒有說完,你最靠得住的除了自己,就是我。”
話落,商夏臉上冷淡一笑,“秋甸公主是個聰明人,自然應當知道,我會成為護著你的人,可你也需要靠自己的智慧,活得更精彩。”
秋甸公主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商夏把一切都說透了。
她現在除了扛下把宗王妃推入湖中的罪名,其實已別無選擇。
可秋甸公主想不明白商夏的目的,商夏作為她的情敵,不是應該冷眼看著她被宗王妃陷害嗎?
“商夏,你為什麽要幫我?”秋甸公主問了出來。
商夏神色坦然:“我幫的不是你,而是宗王妃,但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們之間便達成了一場交易。”
商夏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窗邊,“我給你半刻鍾的時間思考,如果你還是不肯同意,那我就此作罷。”
“我真想讓宗王妃心懷內疚,一輩子生活在自我折磨之中。”秋甸公主冷笑一聲,又長歎口氣,“可正如你所說,我別無選擇,我答應你,商夏。”
商夏點了點頭,卻並沒有立刻走出去,而是看向秋甸公主:“你該當知道,我護著你是以不傷害天幽國利益為前提的,若你違背了這一點,我們之間的協議自動無效。”
“商夏,我真的很好奇,在你心目中,究竟是宗雲蒙更重要,還是天幽國更重要?”
“和你無關。”商夏雲淡風輕地回了幾個字。
“行,我答應你。”秋甸公主回道。
房門打開,商夏和秋甸公主在眾人注視下,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秋甸公主二話不說,在宗王妃面前濕漉漉的地上跪下,低垂下頭。
“對不起,王妃,是我情急之下失手將您推入了湖中,是我辜負了您的一片厚愛,但請您相信我,我並無歹意,真的只是不小心,我已經知道錯了,還請王妃原諒我。”
聽著秋甸公主所說的話,宗王妃半晌回不過神來,就那麽愣愣地看著秋甸公主,以及秋甸公主身後的商夏。
這……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她本已經打算昧著良心,紅口白牙地汙蔑一回秋甸公主,卻沒想到秋甸公主在商夏的審問下,竟然主動站出來認錯。
不等宗王妃開口,秋甸公主繼續說道:“王妃,我自知配不上蒙世子,願與蒙世子解除婚約,只求王妃能夠原諒我,不再追究我的過錯,可以嗎,王妃?”
宗王妃還在震驚之中,她不知道先前無論如何也不肯認罪的秋甸公主,為何會突然之間認下了這個罪名?
但她知道,秋甸公主一定是聽了商夏的什麽話,才會改變了自己的主意。
宗王妃抬眸看著商夏,看著這個她兒子非卿不娶的未來兒媳,還真是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高昂尖細的聲音:“太后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