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耀也知道主子會問他這個問題,主子臨走之前,就隻交代了他這麽一件事兒。
他根據這半年來自己的調查情況,如實說道:“主子,我一直在向江弋學習,可是大概因為我比較愚笨,我學不來。”
書房裡一靜,窗外傳來夏日的蟬鳴,嗡嗡地在耳邊響個不停。
商夏掃了一眼門外正帶著相府護衛訓練的江弋。
“沒發現他有任何異常?”
“回主子,沒有。”
商耀當然知道主子是讓他監視江弋,但他的的確確,沒發現江弋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他甚至,連一封信都沒給家裡寫過,更別說聯絡什麽人了。
商耀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江弋每日除了訓練,就是看書學習,除了府上的一眾弟兄們,也不和其他人相往來,主子走後,他每日嚴格按照主子的要求進行訓練,從不曾偷懶,不但不偷懶,他還會監督其他弟兄們好好訓練,若是訓練完了還有空閑,他還會自己加練。”
江弋的表現,可以說堪稱完美。
商夏許久沒說話。
她也曾讓寒月樓反反覆複調查過江弋的背景,庸陽一富家子弟出身,從小家境條件優越,能讀書識字,也會練武。
一年前,他因得罪了庸陽城的知府,被他父親送到望京城的表舅家避風頭。
那時商夏名聲大起,他應召而來,成為了相府的第二批護衛。
他什麽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愛出風頭,爭強好勝。
這倒也和他現在的行為並無二致。
但除了這一點,他一路的訓練表現實在是優秀得不像話。
他現在的身手,可以說和武將世家出身的雷煜不相上下,要不是天縱奇才,那他的身份就有很大的問題。
“行,我知道了。”商夏回過神來,對著商耀微微一笑,“你現在已經很優秀了,不必再向他學習。”
“嘿嘿,我是粗人一個,一輩子為主子掃院子我也樂意。”商耀傻笑道。
“以後院子你就別掃了,看看這十六個護衛中,誰資質最差,讓他來掃……”
商耀:……
好吧,他果真是因為資質差,才被分到主子這兒來掃院子的。
“你先去忙吧,去把江弋叫進來。”
沒過一會兒,意氣風發的青年男子便敲門進了書房。
商夏的視線掃視過來,毫不避諱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相比一年半前,江弋剛來相府時,他白皙的膚色變得健康了不少,俊朗的臉龐也剛毅不少。
這會兒,他站在商夏面前身子筆挺如松,一雙劍眉星目灼灼發亮,他身材高大,強壯,結實,也帶著一股子仿若天生的匪氣。
“我的印象中,你挨過我不少板子。”商夏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開口。
“是,主子。”江弋咬了咬嘴唇,低聲道,“主子離開後,我已經有大半年時間沒挨過板子了。”
“皮癢了?”商夏打趣道。
“有點兒。”江弋笑道。
他淺笑之間,眉眼深邃起來,便顯得多了幾分貴氣。
商夏很少見到能把貴氣和匪氣結為一體的人。
商夏沒笑,神情嚴肅起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表現得很好。”
“是主子教導得好。”
江弋也嚴肅起來,主子性情冷漠,脾氣也陰晴不定,他摸不準。
商夏輕輕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不急不忙地端起杯子,一口口喝下:“知道為什麽叫你過來嗎?”
江弋不假思索道:“我猜主子是有新一輪的訓練任務安排給我們,或者,有任務交給我做?”
商夏抬眸看他:“都猜對了。”
商夏說著,就提筆在宣紙上寫了起來,一邊寫,一邊向江弋講解日後護衛們的訓練計劃,並讓他負責督導大家。
說完訓練計劃,商夏才又道:“有個任務交給你。”
“主子,什麽任務?”江弋兩眼放光,已經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商夏輕輕放下手中的筆,拿起宣紙吹了吹:“攝政王手下抓了二十幾個南黎國奸細,已經審訊完畢,你一會兒去攝政王府找林通,把這些人都殺了。”
“主子,專門去攝政王府殺人?會……會不會很冒昧啊?”
“不會,我已經跟攝政王說過了,那些人全是敵國奸細,犯的是死罪,正好給你練練手,以後你若是要在我手底下做出成績,還會沾染更多的血。”
“是。”江弋應下,領命出去。
商夏看著江弋大步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識人無數,唯獨對手下的這個江弋有一半的懷疑。
如果他真是戰九州派來的人,那他也太沉得住氣了,連她商夏都判斷不出身份來的人,其他人只怕更加無法判斷。
商夏處理完相府的事情,去看過了商仁和三姨娘,又象征性地去給商老太爺和商老夫人打了個招呼,坐了會兒,就去軍學院了。
谷滅的確有管理之才,商夏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將軍學院管理得很好。
許多人都說谷滅行事雷霆手腕,越來越像商夏,軍學院的人還給他起了個外號——雷魔王。
“乾得很好!”商夏拍著谷滅肩膀,眼裡露出讚賞的笑意。
谷滅搖搖頭:“我只是按照主子的交代,把訓練計劃落實下去而已,很多事情都是他們三人在做。”
“沒有,主子,還是副院長功勞大。”竹篾笑著走過來,和谷滅自然而然地勾肩搭背,看得出來,經過這兩年時間的相處,他們關系變得自然而緊密。
“是啊,沒有谷滅大哥,我們扛不起來的。”紫珠也跟著說道。
“是的,主子。”不愛多話的盤山看了紫珠一眼,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
“我是一直在硬扛著,主子如今回來,我這心裡才真的有底了。”
“哈哈哈……”幾個人笑開了。
商夏看著越發剛毅果敢的谷滅,以及越來越有教官樣的竹篾、盤山和紫珠幾人,也不禁露出淺笑。
她隻交代他們對軍學院新一屆的學生加大訓練,並說了一句他們很可能不久就要投入戰場,便去參觀文化課去了。
商叔公正在講堂上授課,一見到商夏就放下了書,跟個老小孩兒一般跑了出來,嘴裡直嚷嚷著不幹了,乾不了,眼裡卻滿滿都是笑意。
“你這臭丫頭片子,閉關訓練大半年,真是當得好一個甩手掌櫃啊,哼……”
商夏也不說別的,隻說道:“叔公辛苦了,特意給叔公準備了一車上好的紫酒,已經讓人放在歡伯酒樓了。”
商叔公頓時眼睛都直了,能讓這丫頭拿得出手的酒,必然是好酒。
跟著在一群軍學院學生中旁聽課程的鹿神醫聞言,直接就跳起來了。
“徒弟媳婦,我的呢?”鹿神醫一下子蹦到商夏面前,八字胡一翹一翹的,“我的酒呢?”
“也在歡伯酒樓,給師父準備的是桑落酒。”商夏笑道。
“啊……你叫我什麽?”鹿神醫跳了起來,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有人情味兒了,不像以前冷冰冰的……
“師父啊。”商夏笑。
“嘿嘿嘿嘿……”鹿神醫傻笑了兩聲,一溜煙就往歡伯酒樓尋酒去了。
在無數軍學院學生的注視下,商夏從容進了課堂,親自給學生們上了一堂課,只是她不按課本講,隻給他們講了講天幽國和南黎國如今的局勢。
商夏以後還會給軍學院的兩屆學生都上這樣的課,畢竟他們是按照軍官的要求來訓練的,日後出來,不會是一個小兵。
商夏給學生們上完課,並布置了功課,讓他們回去寫篇文章,就兩國局勢進行深入分析。
商夏忙完這一切,又去歡伯酒樓吃了個飯,才回了商國公府。
剛到門口,就見到尤孔焦眉愁眼,在門房處來回踱步。
“大小姐,正準備著人去找你呢。”尤孔見到商夏連忙迎了上來,卻是欲言又止。
“出什麽事兒了?”商夏一邊問,一邊大邁進了門檻。
尤孔跟在商夏身後,表情頗為難看地說:“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二……二小姐回來了,如今正在商老太爺和老夫人身旁告狀,說是宇少爺被大小姐趕出相府後,就被大小姐暗中給殺了。
“老太爺和老夫人一聽,頓時哭得昏天黑地的,這會兒把老爺和三姨娘也給叫了過去,還讓大小姐一回去就過去,要問問大小姐是不是這樣的?”
“走吧,去一趟。”商夏唇邊冷笑,商圓圓還敢回來,她可得去看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