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九州這幾日有些受寵若驚,商夏每日清晨訓練完,便來邀他喝茶,下棋,聊天,甚至帶他出去走走。
以前是他主動去找商夏,才能有機會接近她,而現在,商夏好像突然閑下來了一樣,有了大把的時間陪他。
他想趁機了解商夏,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他固然知道自己和商夏接觸越多,也會在商夏面前有所暴露,但還是忍不住想要更多地了解商夏。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是他行軍的信條。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大意來到了這天幽國,被商夏扣下。
這一次失誤,足以讓他一輩子警醒自己。
這會兒,戰九州和商夏正在院子裡討論一部兵書,尤孔匆匆忙忙闖了進來。
“大小姐,天幽國亂了,亂了……”
尤孔慘白著臉,連跑掉了的鞋子都沒來得及重新穿好,隻用一隻手拎著就跑進院子。
老管家哪怕不懂軍事,但也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
尤孔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情緒激動地說:“聽城裡的百姓議論說,三王聯合起來謀反,軍隊已經打到津州了,望京城今日也關了大門,說是沒有令牌嚴禁出入,城裡的百姓都慌了。”
商夏頭也沒抬,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寫了個“走”字,開口對戰九州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戰九州高深莫測地看向對面女子,笑著搖頭:“實際行軍的時候,商夏姑娘不會這麽做,我認為商夏姑娘會死守……”
“此城已沒有價值,死守並無意義。”商夏給出自己的理由。
“可此城得來十分不易,一旦撤離,再來難矣。”
“吃不下的肉,只能吐掉。”
尤孔:……
他被忽視了,還被忽視得如此徹底。
老管家腦中百轉千回,想著大小姐有沒有可能沒聽到他的話……
尤孔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大小姐聽力何其敏銳,怎麽可能會沒聽到?
而且,看他如此失態,大小姐發現了若是沒聽清,也定會再問。
可大小姐現在正專心致志地和南黎國戰王討論著兵書策略,等等……
他家大小姐何時已有如此之大的本事,竟然能夠和南黎國的戰神一起討論兵書兵法了?
尤孔就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心中一片震驚,恭恭敬敬地朝商夏和戰九州福了一福,默默退了下去。
翌日,天氣晴朗,清風拂面。
空氣中清清涼涼的,再也找不到夏季的燥熱。
商夏約戰九州下棋。
戰九州聲稱自己不太會下,但又怎麽可能真的不會?
他一入了棋局,便鋒芒畢露,橫衝直闖,一路殺伐。
戰九州沒想到的是,商夏竟然和他使的是同一個路子。
商夏也是一路披荊斬棘,殺伐果斷,大刀闊斧地進攻。
而且,商夏比他還猛。
棋局進入了膠著的狀態,雙方打得不可開交。
這會兒,尤孔再次匆匆來報,老管家已比昨日淡定了一些,但還是有些慌神。
“大小姐,叛軍已經攻破了津州,朝望京城來了。”
“嗯。”商夏這次應了一聲,但也有且僅有此一聲。
尤孔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他想說望京城裡已經有人藏起了金銀細軟,收拾好了包裹,準備逃難去了。
可他從不覺得大小姐會逃。
比起逃,大小姐倒是更有可能帶著整個相府的人和叛軍拚命。
“大小姐,我們需要做些什麽嗎?”尤孔想了想,還是請示道。
“和平時一樣,該做什麽,還做什麽。”商夏吩咐了一句。
尤孔一陣無奈,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了,府裡人怎麽還可能靜得下心來乾活?
大家無不擔心叛軍會攻進望京城來,到時候怕是所有人都沒活路。
可尤孔也發現一件怪事,府裡的下人們雖無心思乾活,可誰也沒有從相府逃離,好似相府比任何地方都安全一樣。
尤孔抬眸看了商夏一眼,可不,只要有大小姐在,可不就讓人感到安心?
尤孔沒再多說什麽,朝商夏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離開了。
他左右一掃,一個護衛也沒看到,尤孔恍然大悟,護衛們都被大小姐派出去了。
大小姐並不是真的不關心叛軍的事,大小姐一定是早有籌謀。
尤孔走後,戰九州放下了手中的黑子:“勝負難分,改日再下。”
“王爺說著自己不會下棋,其實是個中高手。”
商夏笑笑,端起小月給他們倒上的茶一口幹了。
戰九州看著商夏用的大號茶杯,有些想笑,可又覺得這杯子實在,商夏性情豪爽,不拘小節,實在和他性情很投。
若他們同是南黎國人就好了,他們會成為知己朋友。
可他們各自的身份和立場,注定了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敵人。
戰九州有些遺憾地看向對面女子,開口說道:“天幽國叛軍已經打到了望京城外,商夏姑娘心頭當真一點都不慌?”
“這不還在城外嘛,又沒進來。”商夏笑,那明媚的笑容在陽光下顯得愈發的颯爽,在微風中又有一股前所未見的柔。
戰九州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喝了口水緩解自己的心緒。
半晌,才重新看向商夏。
“商夏姑娘就這麽自信他們打不進來?他們可是有十萬軍隊,據我所知,宗雲蒙手底下能調動的軍隊最多只有一萬。”
一萬對十萬,就是他也沒有全勝的把握。
商夏緩緩站起身來,倚欄而望著外面虛空:“王爺錯了,望京城內現在最多的就是人,如此眾多百姓,個個都是兵。”
“都是些手無寸鐵的平民而已。”
戰九州輕輕一笑,天幽國望京城的人是多,但很多都是骨瘦如柴的難民,根本不能上戰場打仗。
“再細小的絲線,聚集起來也能擰成一股繩,再威猛的大力士,也不能折斷一把綁在一起的筷子,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哪怕再弱小,只要團結起來,也能築成一道堅硬的銅牆鐵壁,讓叛軍進不來。”
“只怕天幽國的百姓,無法擰成一股繩。”戰九州忍不住打擊道。
商夏回眸看他,眼裡笑意深深:“以前或許不能,但現在不同,他們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