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裡滿是淚水,啪嗒啪嗒掉在他胸口,他拚命想抬起手,想拋棄一切目的,帶著真心實意為她擦一次眼淚。
可他的手沒有力,他試著抬了幾次,都抬不起來,他渾身嵌著碎鐵片,血水在身下流淌。
“嗚嗚嗚……嗚嗚嗚……”
商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破碎的哭聲嘶啞得不成音調,她拚命地搖著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我……咳咳咳……”大口的鮮血從男人嘴裡湧出來,染紅了半張臉,他微微一笑,卻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駭人。
人群中讓開一條路,一直住在相府的遊林子匆匆走來。
他只看了徐才一眼,便搖了搖頭,緊接著,還是蹲下身把了把徐才的脈。
“傷得太重,沒救了。”
遊林子給出了死亡判決,現場一片死寂。
院子裡眾人鴉雀無聲,哪怕他們再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只看三小姐抱著他哭成淚人,也知道他身份非同一般。
“不!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商晴崩潰地大喊,不住地搖頭,“你不要死……”
徐才一雙眼睛光芒漸漸渙散,撐著最後一口氣,看著面前自己心愛的女子,掙扎著抬起頭。
商晴淚流滿面地低下頭來,湊耳到他嘴邊,只聽他斷斷續續地道:“我……咳咳……從來……從來沒喜歡過你……”
徐才的頭重重地垂落下去,嘴裡的血沾滿了他半張臉,他雙目圓睜,一雙眼睛瞪著虛空。
商晴淒厲地哭出聲來,抱著徐才的身體拚命搖晃,卻只能感覺到他身體一點點變得冰冷。
“騙子!騙子!騙子!”商晴連續大喊了幾聲騙子,暈倒在徐才身上。
“快!快扶三小姐躺著,讓……讓遊公子給看看。”三姨娘陶氏驚慌失措地喊道。
遊林子連忙上前,替商晴診脈。
周圍來來往往的相府下人,提著水桶進行救火。
不過,這屋子發生了爆炸,火勢燒得又大,裡面的東西肯定都毀了。
大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周圍潔白的雪地上到處飄著黑灰,好似給這天地間也染上了一層陰霾。
剩下的事情,已經用不著商夏了,商夏大步走了出去。
雖然她撤退得快,後腰處還是被一塊鐵片扎中了。
不過,她今日穿著軟甲,彈片隻讓那地方有些疼痛,卻並未出血。
商夏一邊走,一邊揉著後腰,卻聽一道老邁而關懷的聲音傳來:“大小姐,您可是受傷了?”
相府的老管家跟在商夏身後,腳步匆匆地追了上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位油滑的管家好像改掉了自己身上那些諂媚的習氣,改掉了那狗眼看人低的眼神,他的目光老練,卻充滿了慈愛,就如一個老人。
“並未。”商夏頭也沒回,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尤孔的變化。
商夏隨口說道:“三姨娘最近要照顧三妹,府上的事情你多上些心。”
“大小姐,應該的。”尤孔恭恭敬敬地回道。
商夏繼續往前走著,後面尤孔停下腳步,另一陣腳步聲跟了上來。
商夏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微微勾唇一笑,大步走進院子。
小月也去了三姨娘那邊,回來速度沒商夏快,因而這會兒沒見到她人。
“戰九州又派刺客來了?”
宗雲蒙匆匆趕來,就聽到了相府出事的消息。
這會兒看到商夏沒事,他才微微放下心來。
“嗯,是徐才,已死。”商夏用最簡潔的話,交代了事情的結果。
她隨手脫掉衣服和軟甲,正要拿藥擦後腰上的傷口,就見宗雲蒙指尖上已經沾了膏藥,將上身隻穿著一件吊帶的商夏拉著坐在自己大腿上,低下頭顱,神色認真地給她擦藥。
“倒是可惜了,他是個人才。”宗雲蒙說。
商夏沒吭聲,好似在思考什麽,坐在男人懷裡,她突然就有些疲憊。
商夏閉目養神一會兒,忽然開口:“宗雲蒙。”
“嗯?”
“如果有朝一日,必須得要在你和天幽國之間選……”
“夏夏會選天幽國。”宗雲蒙神色溫柔,低垂的眼眸如春風化雨一般,好似要將人融化,“我知道。”
“傻丫頭,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商晴,我不會落到敵人手上的。”宗雲蒙滿眼微笑,低頭親吻著商夏。
商夏一口咬住他,如魚兒咬住鉤上的食物,大快朵頤。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外面小月一進院子就看到兩人如膠似漆的一幕,驚得就連連倒退,回頭往別處走。
誰知一回頭,就和身後的遊林子撞了個滿懷。
小月頓時臉色爆紅,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小丫頭,眼睛呢?”遊林子大笑一聲,伸手摸了摸小月毛乎乎的腦袋。
小月連忙躲開,進了一旁小廚房。
商夏在屏風後換了一身衣服,從房裡走出來:“三妹沒事了?”
“受了些外傷,無礙,最主要的是氣血攻心,得好好休養,還得過得去心理上那一關。”
“嗯。”商夏沒多說什麽,在冰天雪地裡就開始了訓練。
遊林子早已習以為常,也不多說什麽,宗雲蒙則同樣換了衣服,跟著商夏一起訓練。
遊林子不禁搖了搖頭,別人的發泄和放松方式或是飲酒,或是玩樂,這兩人卻是訓練,把自己折騰得渾身是汗,滿身疲憊,再睡會兒覺就完事了。
商夏訓練完,淨了手,像是想到了什麽,叫來相府護衛江弋:“徐才呢?”
“回主子,扔到亂葬崗去了。”江弋回道。
商夏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一旁涼著,神情淡漠地吩咐:“把他的頭顱割下來,給戰九州送去。”
江弋不由得一愣,隨即點點頭,道:“是,我這就去。”
“嗯,快去快回。”
商夏看著江弋背影消失在院子裡,把商耀招進了書房裡:“你覺得江弋此人怎麽樣?”
商耀沒想到商夏會問他這個問題,一時愣了一下,主子對他們每個人都有判斷,很少問他們誰怎麽樣。
商耀認真地想了一下,開口說道:“回主子,江弋武藝高強,為人熱情,弟兄們都挺喜歡他的。”
商夏沉默半晌,抬眸看向面前在自己身邊待得最久的男子:“那你多向他學習學習,做事靈活一些,變通一些。”
商耀:……
“是。”他總覺得主子今日有些奇怪,主子想說的好像不是這個,可他又無法理解主子到底想說什麽。
不過,主子怎麽說,他怎麽做就是了。
主子讓江弋去割徐才的腦袋,他跟去學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