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有一陣子沒見到商夏了,雖然每日都能收到商夏遞進宮裡的奏疏,向他匯報練兵之事。
但他更想親眼見到姐姐。
最近他為了天幽國國庫空虛,以及兵部尚書所說的南黎國有可能卷土重來,他們需得做好準備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
他沒想到一忙起來,眨眼間就到了今年的除夕夜。
自那一日醉酒,給姐姐寫下保證書後,他已經很久沒痛痛快快地喝一杯了。
今夜,他定要痛痛快快地暢飲一番,一醉解千愁。
家宴上他心煩得慌,一人飲酒又實在是寡淡,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來找姐姐。
新皇突然來到相府,尤孔按照規矩,第一時間稟報了丞相,與此同時,讓人迅速去商夏院子裡告知此事。
丞相商仁穿著常服迎了出來,和新皇客套閑聊一番,就提起了辭官歸隱的事兒。
“陛下,老臣年紀大了,精力日漸跟不上了,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請陛下恩準老臣辭官,讓更有才能的人來做我天幽國的丞相。”
商仁自從在朝堂上替商夏擋劍,挨了晉王一刀,身子骨就不如以前硬朗了。
後來,又為了逼迫太后交權,讓陛下親政,帶頭將腦袋給撞了。
他如今雖然身體已無大恙,可卻大不如前,精力上更是不濟。
他不求別的,只求天幽國能夠順利渡過難關。
為此,他願意退位讓賢,讓更有才能的人來做這個丞相。
“欸!丞相大人,今日除夕夜,我們隻過節,不提政事。”新皇目光掃向四處,卻沒見到商夏,不禁就有些著急。
商仁卻沒有領會到這一點,隻以為陛下是不好開口,連忙說道:“陛下,老臣真心想要歸隱……”
“老丞相,這事兒改日再議,我先去看看姐姐。”
姐姐不在這兒和丞相一起守歲,那就一定是在自己的院子裡。
商仁不由一愣,陛下是為了夏夏而來?
新皇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急迫,不由微微一笑,開口說道:“老丞相,我還有急事要找姐姐商議。”
商仁不傻,陛下若是真有急事,就不會帶著酒菜上門來了。
這岑非身後跟著的幾個太監宮女,手裡提著的全是食盒,還有酒壇。
商仁開口:“老臣送陛下過去……”
“不必了,不必了。”
新皇揮了揮手,就抬腿朝商夏院子裡走去。
他已經來過一次了,知道去姐姐院子裡的路該怎麽走。
相府管家尤孔本該在前面帶路,可他的步子還追趕不上新皇。
新皇腳步越走越快,想著馬上就要見到姐姐,心中一陣莫名的激動。
“陛下,小心腳下!”
尤孔剛喊出聲,新皇便踢到了一塊石頭,痛得驚呼一聲,新皇痛得齜牙咧嘴起來,臉上表情皺成一團,眉頭也緊擰了起來。
岑非驚慌不已地看著新皇,顫聲開口:“陛下,您這……快,快宣禦醫!”
“宣什麽禦醫?”新皇扶著岑非,蒼白著一張臉色,出聲阻止,“朕沒有這麽嬌氣。”
“尤管家,這大路上的怎麽會有這麽大個石頭?”岑非轉頭看著身後尤孔,臉上不自覺地就帶了怒氣。
尤孔:……
他怎麽知道哪兒來的石頭啊!這大概是哪個熊小子頑皮做的?
可這傷到了陛下,就不是小事兒。
尤孔“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匍匐在地:“陛下,小人有罪,是小人沒派人檢查好這地上有沒有石頭,害得陛下受傷。”
岑非:……
事實上,借著手中提著的燈火光亮,尤孔看到了地上橫著的石頭,可陛下腳步走得太急,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新皇不理會兩人,黑沉著臉,一瘸一拐地繼續往前走著。
岑非和尤孔兩人連忙跟了上去,搶著說要背新皇,新皇差點一巴掌把這兩個聒噪的人拍飛。
如果他需要人背,禁軍統領龐琅不比他們兩個老頭子更強壯嗎?
商夏的院子裡燈火通明,溫暖的光芒透過大門縫隙照射出來,隻讓人心裡也是一暖。
新皇剛走進去,通明的燈光下站著好幾人,一見到新皇的身影,幾人便兩手交疊,下跪,行禮。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新皇:……
新皇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激動沒有了,頭腦也清醒了,腳更痛了。
他真沒想到,姐姐的院子裡,不僅有他想見的姐姐,也有他不願面對的三哥,甚至,還有英威大將軍蕭曄,以及一位他不認識的青年男子。
“大家都起來吧。”新皇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目光柔和看向商夏,“姐姐這裡可真是熱鬧啊。”
商夏目光掃過去,一眼便落在了新皇的腳上。
“陛下腳受傷了?”
新皇神色一陣尷尬:“剛剛在路上踢到了一塊石頭,沒大礙。”
新皇說著,便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痛得倒抽涼氣,破石頭,踢得他腳都腫了。
“尤管家,這是怎麽回事兒?”
商夏轉頭看向尤孔,冷銳犀利的眼神看得尤孔心神就是一顫。
尤孔心頭一緊,大小姐已經很久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了。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但依然可怕。
尤孔哭喪著一張臉,解釋道:“大小姐,在我們來的路上,我……我沒提好燈,以至於大家都沒看到地上的一塊石頭,才讓陛下踢到了石頭上,大小姐,陛下寬容不與我計較,但我知道自己有罪,還請大小姐懲罰。”
尤孔態度誠懇,言語之間,也在極力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跟在大小姐身邊,他多多少少看明白了一些,以退為進,很多時候都比一味地推卸要好使。
而且,他總不能說是陛下自己沒長眼睛吧?
新皇在商夏端來的椅子上坐下,苦笑著說道:“姐姐,不關他的事兒,是我自己走路太急,不小心踢到了石頭。”
商夏正要開口,喊遊林子過來瞧瞧,就見宗雲蒙走了過來。
他一言未發走到新皇面前,蹲下身,輕輕挽起新皇褲腿,脫了他的鞋子,檢查腳上的傷。
新皇的心一下子就亂了,嘴唇張張合合半晌,才囁嚅著嘴唇開口:“三哥……”
“陛下腳腫了,需得揉捏一下,立馬塗藥。”宗雲蒙低垂著頭,可新皇不用看他表情,也知道他臉上神色有多溫柔。
他的三哥,一直都是這麽溫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