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秋風蕭瑟,頭頂的陰雲密布天空,今兒沒有太陽,天有些冷颼颼的。
商夏站在城樓崗哨處,一身黑色夜行衣還未來得及換下,耳邊傳來叛軍震耳欲聾的吼聲,入目之處黑壓壓的一片叛軍,一直延伸到遠處小如螞蟻。
此時,叛軍已全面發動進攻,攻勢相當猛烈。
攻城車和雲梯也已推出,叛軍大有要一口氣攻破望京城的氣勢。
守軍將領宋旭和副將袁安匆匆而來。
一見到商夏,宋旭便急急開口:“商夏姑娘,照這架勢,守軍恐怕只能堅持兩個時辰了。”
“不會。”商夏神情淡漠,聲音很輕,卻很穩,“很快就會有人前來支援。”
袁安以為商夏說的是蕭曄,不由開口說道:“蕭大公子已經帶了兩千精兵前來增援,但守城所需的人手還遠遠不夠。”
“放心,望京城還有人。”商夏的目光落在城樓下。
此時,叛軍的一支小隊騎著快馬衝了上來,朝著城樓上露出頭的士兵放箭。
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箭穿過宋旭耳邊,差點將他射中。
“宋將軍小心!”袁安拉著宋旭往後退了一步,開口說道,“這隊騎兵很猖狂,尤其是這帶頭的,昨天射殺了我們不少戰士。”
商夏早已注意到這個年輕小將,叛軍第一次圍城,他便帶著一隊騎兵吆喝著,打眼地騎著馬在城樓下轉圈,射殺城樓上的士兵。
商夏從一個士兵手中拿過一把弓,又從他背上箭袋裡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拉開弓,瞄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射出。
袁安睜大著眼睛,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只見隨著箭呼嘯而去,那馬背上囂張得意的男子,竟然被……
射中了!
商夏姑娘竟然射中了那小子!
叛軍之中頓時引起了一陣恐慌,連忙有人衝鋒上來營救掉落馬下的人,且還派了不少人拿著盾在周圍保護。
從這便能看出,掉馬之人身份不一般。
守軍將士們這會兒見到那總是挑釁他們的叛軍小將被射下馬,不由得精神一振,連忙又朝那邊射了許多箭。
宋旭和袁安對視一眼,心中不由得對商夏肅然起敬起來。
如果說他們之前還對商夏的本事有所懷疑,現在則完全沒有疑慮了。
袁安眼裡掩不住對商夏的欽佩,由衷地說道:“商夏姑娘好箭法,昨日我就朝這小子射了幾箭,都沒射中。”
“他速度很快,你得預測他下一步的位置。”
袁安:……
這……這怎麽預測啊?
袁安心中這麽想著,便問了出來:“這怎麽預測啊?”
商夏看了求知心切的守軍副將一眼,淡淡開口:“憑感覺。”
話落,看著袁安神色更加不解,商夏不由得補充了兩個字,“多練。”
天幽國士兵練習的都是射固定靶子,移動的靶子對他們來說自然有難度,更何況,敵人還是一個快速移動的靶子。
商夏沒法告訴袁安,前世她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訓練過無數次射擊快速移動的目標。
袁安不再多問,宋旭卻把這話記在了心頭。
如果有機會殺退叛軍,他也還活著的話,便帶著守軍將士訓練射擊移動目標。
前提是,他們還活著。
袁安按下心頭的想法,接著之前的話題問道:“商夏姑娘之前說還有人前來支援,不知道說的是哪一路的人?”
“我手下三千新軍。”商夏回答。
實戰是最好的訓練,新兵們也需得出來見見血。
宋旭搖搖頭:“恕末將直言,三千新軍怕是不夠。”
商夏姑娘自己也說了,是新兵,新兵未經過太多的訓練,人數又不多,怕是用處不大。
“那朕號召的一萬勇士呢?”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宋旭和袁安下意識地往回看,只見身穿常服的黑衣少年正朝他們大步走來。
“參見陛下,陛下大駕光臨,末將有失遠迎,還請陛下恕罪。”
宋旭和袁安齊齊單膝跪地,向來人行武將禮。
新皇連忙走近一手托著一人,將兩人扶起,親切地說道:“非常時候這些繁文縟節就免了,二位將軍辛苦,朕代所有望京城的父老百姓們謝過二位將軍。”
宗寰心中清楚,要想守住望京城,還得靠將士們齊心協力拚殺,這兩位守將都是人才,他得好好珍惜。
宋旭連忙下跪說道:“陛下萬不可如此,末將職責所在,怎敢言辛苦?末將就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也得守好了這望京城。”
“末將和宋將軍一樣。”袁安跟著說道。
雖然明知不敵叛軍,可看到新皇出現在此,二位將軍還是莫名地感到欣慰。
兩人連帶著精神都振奮了許多。
“朕從百姓之中召集了一萬人,還有三千馬匹,他們雖不如正規訓練過的軍隊,但也個個都想保護望京城,其中還有兩千人騎射功夫了得,其余的也都有把子力氣,可協助二位將軍守城。”
“陛下英明。”除了這話,宋旭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雖然他並不看好這些未經訓練的百姓,可眼下的情況是,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希望。
比起宮裡那位火燒屁股,還坐在釣魚台上發脾氣的老太后,新皇的表現已經讓人無可指摘。
天幽國建國以來,除了太祖之外,還從未有過哪個帝王親臨戰場,帶著百姓和叛軍作戰。
“姐姐。”安撫完二位守將,新皇的目光看向商夏。
“陛下。”商夏朝新皇見了禮,目光重新掃向叛軍。
此時,叛軍因為那小將受傷,攻勢明顯弱了下來。
新皇走過去站在商夏身邊,看著城樓下數不清的叛軍,心中狂跳,卻依然面不改色地保持著鎮定。
“姐姐,朕今日將和百姓們一起抵抗叛軍,和望京城共存亡。”
“陛下以身作則,是百姓之福。”商夏看著極力保持鎮定的新皇,開口說道,“陛下隻管守好城,其他的交給我。”
商夏說著,朝新皇告了辭,往城樓下走去。
“姐姐!”新皇追了過來。
“陛下可是還有事?”
商夏回過頭來,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哪怕皇帝面前,也沒有例外。
“保重。”新皇張了張嘴,隻說出兩個字。
他知道,姐姐將要去面對千軍萬馬,她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未知數。
商夏點點頭,回了相府。
尤孔聞訊趕來,迅速進了院子,拿來一套按商夏的要求打造的鎧甲。
鎧甲通體銀色,寒光閃閃,比一般的鎧甲輕巧,卻更堅韌,他已經看打造鎧甲的人試過了,這件鎧甲能抵禦重劍。
“大小姐,您這是要上戰場?”尤孔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商夏回道。
“您可一定要……要活著回來啊。”老管家別過頭去,抹了抹眼睛,聲音哽咽,“相府需要您。”
何止是相府需要大小姐啊!
他現在才明白,天幽國也需要大小姐啊!
商夏抬眸看了尤孔一眼,“嗯”了一聲,回房去換衣服穿鎧甲。
房門打開,宗雲蒙兩手交疊放於桌上,靜默著坐在書桌前,濃墨一般深邃幽遠的眸光深深看著商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