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蔥蔥的嶽南山頂,微風吹拂,九月的南境,樹木還是碧綠色,但天氣中已有寒涼的秋意。
商夏雙手負在身後,站在山頂極目遠眺,四周景色盡收眼底。
前方酤城的輪廓也躍然於眼底。
南黎國驍勇大將軍韓斐文麽?
的確有兩把刷子。
商夏在南黎國待了大半年時間,韓家的院子都潛入進去過,對這位棄文從武的韓將軍更是有所了解。
事實上,在南黎國的那段時間,商夏照著寒月樓提供的名單,把南黎國朝中重要的官員,全都了解過了一遍。
韓斐文本來走的是文官路線,十五歲便已博覽群書,因博學多才而被南黎國皇看中,入朝為官。
但因南黎國常年對外征戰,文官在南黎國朝堂上的話語權不大,韓斐文便開始學武,還請了命上戰場。
自那以後,不過短短幾年時間,韓斐文便從一名無名小將,一步步晉升為了南黎國的驍勇大將軍。
韓斐文此人,不簡單。
戰九州敢把二十萬兵馬交給他,也足以可見戰九州對他的信任。
“姐,我們現在怎麽做?”
商洲問出這話的同時,自己也在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麽做。
他們可以去和傅榮大將軍匯合,也可以按照最近的打法,遊走於酤城附近,給敵人製造亂子。
“做飯。”商夏輕輕回了兩個字。
商洲:……
好吧!眼下酤城已破,他們確實也不著急了。
急也急不來。
但姐的下一句,才讓他明白,做飯雖然還是做飯,但也不只是單純的做飯。
“把灶壘多些,隔著一定的距離,讓炊煙飄的范圍大點兒。”
“是。”商洲點點頭。
他明白姐的意思了。
他們這兒佔據著整座嶽南群山的製高點,姐這麽做,就是故意發出信號,讓酤城的敵軍知道他們在這兒。
同時,也給周邊的友軍報信。
商夏吩咐完商洲,一轉頭,就見許多將士提著打到的獵物過來,一副要給她加餐的樣子。
他們這支軍隊沒有火頭軍,自己的飯自己解決。
軍情緊急的時候吃乾糧,不急的時候也會停下來燒火做飯,燒烤獵物。
“你們還不去做飯?”商夏看著一個個提著獵物的將士們,一陣難辦。
這是吃誰的獵物都不好,所以,還是都不吃為好。
將士們卻不會想那麽多。
他們只知道,院長每天都要想作戰計劃,非常辛苦,一定得多補補。
“院長,你吃野兔肉嗎?我打了五隻兔子。”
“院長,我打了一隻山豬。”
“院長,我打了兩隻山雞。”
“呃……我這個好像是隻野麅子……”
“主子,我在山下河裡捉了幾條魚。”
谷滅提著幾尾肚子白滾滾的魚過來,本想給主子烤魚吃,結果就見一群大獻殷勤的小子們,提著各式各樣的獵物擠在主子跟前,一個個笑得花枝亂顫。
他頓時覺得自己手中的魚不香了。
谷滅搖搖頭,低聲笑開了。
這群小崽子,出來一趟,膽兒都大了許多啊,真是越來越能了。
商夏不由暗暗扶額,看著從後面走上來的江弋,開口說道:“我今天吃鹿肉。”
江弋速度很快,一解了毒,立馬就朝商夏大軍追來,沒想到在這兒追上了。
軍學院的學生們一陣面面相覷,鹿肉?誰打了鹿?
待看到身後走過來的江弋,才遺憾無比地離開了。
商夏轉頭看向谷滅,神情冷肅地吩咐:“你去看著點兒,不準任何人靠近。”
“是,主子。”谷滅老老實實走到一旁,邊放風,邊烤魚。
“姐,我去摘幾個野果子。”商洲說道。
江弋的身份,是有些特殊的。
商洲在商夏讓江弋獨自一人去南黎國軍中救人質的時候,就已經隱隱猜到了。
如今見到身上氣質和神情都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江弋,他更是確定了這一點。
“嗯,去吧。”商夏說。
江弋的身份確實特殊,考慮到江弋以後還要留在軍中,商夏便沒讓任何人清楚他的事情。
包括商洲。
江弋扔下手中的一頭雄鹿,就朝著商夏跪了下來。
“主子,我知道錯了。”江弋垂著腦袋說道。
商夏神色平靜:“起來說話。”
江弋站起身來,依然不敢直視商夏眼睛,他第一次在一個人面前,感覺到一股未知的緊張。
“你是戰九州放在我身邊的奸細?”商夏問道。
“一開始是。”江弋老老實實地說道。
“什麽時候開始不是的?”
“很久之前就已經不是了,入府還不到半年時間……”
當他發現主子熱愛天幽國,真有本事練兵,能夠力挽天幽國狂瀾的時候。
他就已經決定,不但不殺主子,還要追隨於她。
“難怪商耀一直查不到你的可疑之處。”商夏了然。
“主子卻知道我可疑。”江弋說道。
“很少有人能瞞過我的眼睛,雖然我手底下的人都很優異,但是你太拔尖了,而且這種拔尖,不是我訓練出來的。”
江弋抬起頭,齜牙一笑:“主子,我可以認為你是在誇我天資聰穎嗎?”
商夏卻沒笑,冷冷開口:“九州大陸第一殺手組織血羅門門主,是你?”
“是我。”江弋低垂下頭,咬了咬嘴唇道,“血羅門在主子面前,不過是一個拿不出手的……”
商夏輕輕打斷他,問道:“這些年賺了多少錢?”
“呃……我賺的不多,但是血羅門成立已有幾十年了,有不少存銀,大概,有五六千萬兩銀子吧。”
富可敵國啊!
商夏笑了笑,天幽國的國庫裡都沒有這麽多銀子。
“血羅門有難了。”商夏說道。
“啊?”
“戰九州一定會派人去剿滅血羅門,搶奪你們的財產。”
江弋一聽是這,不由松了口氣:“主子放心,我們的銀子並不在大本營,除了我和幾個長老級別的人物,誰也不知道銀子在哪兒。”
商夏嚴肅道:“但這並不妨礙戰九州認為他能拿得到銀子,從而去找血羅門的麻煩,你也說了,除了你,還有其他的人知道銀子在哪兒。”
她好不容易撿到一個大便宜,絕不能讓戰九州給搶了。
江弋點點頭:“主子,我明白了,我盡快把銀子運出來。”
“這些銀子,你打算怎麽辦?”
商夏問得如此直白,簡直讓江弋有些哭笑不得。
這一刻的主子,眼裡只有錢啊!
江弋說道:“都給主子,主子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商夏滿意地點點頭:“捐給天幽國萬千將士吧,我讓人拿著這些錢去南黎國和其他國家購買糧食。”
“是。”江弋真有些懷疑,若不是看上了這些銀子,主子會不會根本不收留他?
“你這麽爽快就答應了,你門中的殺手們可會同意?”
“那當然,誰讓我是他們的老大呢。”江弋底氣十足地道。
商夏點了點頭,隨後陷入了一陣沉默。
山頂微風陣陣,伴隨著些微的涼意,商夏抬眸看向遠處,輕輕問道:“你確定要一直追隨於我?”
“是。”江弋鄭重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商夏目光清冷看著江弋,“你原本只是一個殺手頭子,雖然我知道你們血羅門接生意很有原則,但我並不認為你突然想報效國家。”
江弋苦笑一聲,開口道:“說出來主子可能不信,我確實想報效國家。”
江弋的目光忽然幽遠莫測起來,“我祖父成立血羅門的時候,就是為了能夠攢一筆銀子,以便天幽國需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捐給國家。
“祖父的原話是,天幽國日漸衰落,若有朝一日戰事起,天幽國可扶,血羅門便拿出銀子資助天幽國,若是不可扶,便揭竿而起。”
“你祖父是?”商夏問道。
“明武帝時期太尉,江漠。”江弋提起自己的祖父,眼裡滿是驕傲。
商夏驚訝的同時,微微點了點頭,對江弋的話不疑有他。
當今陛下的祖父明武帝在位時,官居一品太尉的江漠,深受明武帝寵信。
明武帝晚年沉迷酒色,逐漸昏庸起來,兩人關系也被人挑撥離間。
據說太尉江漠被人誣陷謀反,為自證清白,跳入江中,屍骨無存。
後來,他的家人們也紛紛離開了望京城。
時至今日,怕是已有四五十年光景,沒想到他的孫子,血羅門門主江弋會再次報效朝廷。
看得出來,江漠哪怕被明武帝辜負,但他的心中,依然放不下自己的國家啊!
沉默之間,忽然有人喊道:“主子,這裡有個奸細。”
頓時,軍中所有人都警惕起來。
“我不是奸細。”那被稱作奸細的人大聲反駁。
有人拔出了刀:“我們都不認識你,你不是奸細是誰?”
“我是……我是……”那人欲言又止,面色急得一片通紅,卻又說不出話來。
“曦月姑娘?”
采摘野果的商洲正好回來,看到龍曦月,不由得一陣驚訝。
“是我,商將軍……”
龍曦月滿臉通紅,將頭上盔甲取了下來,滿頭長發散落,眾人都驚住了。
這“奸細”竟然是個女子,而且還是瑜城城主的女兒龍曦月。
龍曦月實在沒想到,她才剛從山下上來,竟然就被他們發現了,而且,還被當成了奸細。
商洲眸光疑惑,開口問道:“你不在瑜城,來這兒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