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太晚了，葉雲初帶著孕體，應是已經睡了，江序便沒讓下人傳話，悄悄來到了雲亭院。

  雲亭院。

  葉雲初的房裡仍點著燭火，而她則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在瞧那頂上的何物。

  下人都被她打發了出去，因此這房裡是靜得可怕，外頭稍有些響動，她都能察覺得到。

  似是有腳步聲悄然而來，且步伐格外的小心翼翼，似是怕驚擾到了什麽人。

  而後，是外頭丫鬟的話語聲，極其小聲的在叫著大人。

  應是江序回來了。

  在房門“吱呀”一聲響後，葉雲初趕忙閉上了雙眼，佯裝熟睡。

  只聽得腳步聲由遠及近，而後停在了床邊。

  緊接著，一雙手撫上了她的臉，而後慢慢朝下，替她掖好了滑落下的被子。

  江序身上熟悉的味道，瞬時就盈滿了葉雲初的鼻腔。

  她閉著眼，有些貪婪的吸取著這味道。

  可下一秒，她就覺出了不對勁。

  江序身上的香味，為淡淡的藥草香，是從他那腰間的香囊發出來的。

  而那香囊，還是自己為他所做，想著能凝神靜氣，便讓他一直帶在身邊。

  可今日裡，這藥草的香味裡，似是還隱隱參雜著別的氣味。

  那氣味，很是熟悉，還帶著些許作用，使得葉雲初這麽一個帶孕的身子，聞著就覺得有些惡心。

  葉雲初盡力壓製著身子的不適，又吸了一口。

  終於，她聞出了這氣味。

  是血腥味。

  在這藥香裡頭，雜著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不知怎地，這血腥味兒如同那省人頭腦的熏香一般，直直刺激著葉雲初的神經。

  她不想再偽裝了，便睜開了眼。

  “雲兒？是不是我動作太大，擾醒了你？”江序眼裡帶上歉意。

  “你去哪兒了？”葉雲初慢慢坐起身來，並未回答他的話。

  “只是出去應酬了一番，今兒個那些大臣慣是會喝的，說是要為我慶祝今日比試勝出　就多喝了些，晚上回來便晚了些，”江序隨意捏造了個理由，“這已是後半夜，你懷著孕，定要休息好的，快些睡吧。”

  曾幾何時，與江序的對話，總是以他的顧左右而言他為結束。

  他總是故意而又不經意地，將所有的話題悄然轉開。

  葉雲初看著眼前的男子，忽地悲從中來。

  江序還是那個江序，可又好像不是那個江序。

  她對於江序，似是熟悉，可又覺得很陌生。

  “你與大臣們應酬，不過是喝酒吃飯，怎地會惹得了一身的血腥氣？”

  葉雲初不再隱忍，直接將話挑明了。

  江序知曉瞞不過葉雲初，瞧著女子的神情，許是又亂想了，便松了口：
  “其實，參加應酬並不假，只是在路上，被人跟蹤了，而後屠蘇等人處理那些跟蹤的人時，我在一旁不小心沾惹上了點點血腥氣，本想著回府後洗漱一番再來瞧你，可想著夜深了，不知你睡的可好，便先來了你這，沒想到還是嚇著你了。”

  他自然地，將面見楚雲辰的事給略了去。

  葉雲初聽著他的解釋，眉心蹙得越發的緊，並非她生事，只是她總覺得江序的話並非實話。

  江序像是有事瞞著她。

  從最初嫁入江府裡來，直至現在，雖然江序待她是呵護備至，千般萬般好，可她能感覺到，江序對她並不是完全坦誠。

  葉雲初正欲開口質問時，屠蘇的聲音又在外頭響起。

  他是有要事向江序稟告，請江序出去的。

  江序像是得了救贖，吩咐葉雲初早點休息，而後逃也似地出了房間。

  窗外的月光，皎白如玉，透著那窗戶傾瀉而入，映著床上的女子，眼角的晶瑩更為的突出。

  葉雲初輕輕將眼角的淚拭去，而後將孤煙叫了進來。

  她心底有太多的話想要傾訴，若是再悶在心裡，許是這夜夜皆難眠。

  “孤煙，你可有覺察，大人這段時間的行動似是十分的古怪，平日裡也鮮少見著他的蹤跡，像是有什麽事在瞞著我們。”

  孤煙早就有此感覺了，一直擔心葉雲初的身子，這才沒有說出口，今兒個聽得葉雲初如此詢問，自是一點也不想抑製，全數道了出來：
  “夫人，我早就有此感受。”

  孤煙想起了江序這一段時間來的種種舉動，不禁努了努嘴，有些不滿。

  “你未嫁入府裡時，大人對你宛若對待珍寶一般，極其呵護，看在我們這些伺候的人眼裡，別提有多羨慕了，可沒想到，古人誠不欺我，男子一旦成了親，態度就果真大不如前了。”

  “自夫人你與他定了親事，還未嫁過來，便有著侍妾先你一步進了門，惹得夫人你被眾人奚諷，而後大人竟又納了安淺安夫人，這可真是佐證了，有了第一回那便有第二回，這些若說皆是迫於形勢，迫於皇上的威嚴，那暫且不提也罷。”

  “可大人後來，屢屢違背與夫人你的約定，甚至於現在，夫人你有孕了，他都日日裡不著家，不陪著你也就算了，連每日裡在忙些什麽，夫人你大抵都是不知的，這樣如何讓人能安心？”

  孤煙是越說越覺得江序舉動過分，語氣裡都帶上些憤憤不平來。

  葉雲初將她買了回來，給她吃穿，讓她免於受人欺凌的命運，在孤煙眼裡，早就將葉雲初看作最親的人了。

  現下瞧著葉雲初受了這些遭遇，她心裡頭完全不是滋味兒。

  葉雲初聽著面前之人的話，心情越發的低落。

  這些話，她總覺著可以去反駁，可仔細的思索起來，她並無反駁的資本。

  這些話，全是真的。

  江序納妾為真，對她愈發冷淡也是真。

  只有她，日日勸慰自己，不要在意，這才是假。

  察覺到葉雲初情緒的變化，孤煙意識到自己失言，急急忙忙開了口：“夫人，我是個粗人，看這些事情並不全面，我的這些話做不得數的，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想著，大人最近許是公務上忙了些，又瞧著夫人你懷孕，怕你為他擔心，便沒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