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初本舒展開的拳頭，又默默地握了起來。

  如若皇帝執意要江序留下，那江序又會如何？
  她實在是把握不住江序的心。

  可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於桌底下伸了過來，將她的小手輕輕弄開，而後兩人十指緊扣。

  葉雲初頗為訝異地抬頭，對上的正是江序的視線，極盡溫柔。

  一直上上下下的那顆心，忽地就安定了下來。

  緊接著，江序沉穩的聲音於大殿中響起。

  “皇上如此重視微臣，微臣實在感動不已，只是不怕皇上及諸位同僚笑話，內子之於微臣，便如那清水於魚，若是失了半刻，許是就難以存活，故微臣已是下定了決心，要陪著內子一同外出。”

  若是旁的人，說出這一番刺骨的話，定是會被笑話，隻知談情不知立業，可放在江序身上，卻引來了眾臣子的讚許。

  如此傑出之人才，卻又是那癡情之人，這葉家長女，實屬三生有幸啊。

  江序頓了頓，又道：“若是皇上擔憂首輔一位空缺，微臣倒是有個人選，不知皇上可還記著，曾與你一同前去治理旱情及剿匪的謝九楠？”

  謝九楠此人，楚雲辰是有著印象的。

  此人與江序一樣，皆是心思靈活，十分有才之人，若非要論個不同，那便是此人不若江序那般冷，整個人都有些吊兒郎當的做派。

  但這並不妨著他能耐大啊。

  “依著你的意思，這謝九楠可擔此一任？”

  楚雲辰嘴上問著，心裡卻是下了決定。

  這謝九楠，性子活潑，與他相處的那幾日，便能看出，其為貪圖美色之輩。

  只要不是江序那般像是鋼鐵圍成的，找不到任何拿捏之處，那便是好事，此人既俗氣了點，那以後便可捏著其在意之處加以威脅，倒是個可用的。

  “朕想了想，卻是如你所言，這謝九楠之前在朕的身邊的所作所為，足以見得其聰明才乾是不亞於你的，若是他願意，那也是一樁美事！”

  這楚雲辰的一樁心事也算是被平了下來，之後便沒再多加為難，準許了江序的辭官。

  待得宴會結束，江序牽著葉雲初，一步一步往宮外走去。

  宴會廳距宮門還有著一段距離，行在這長長的小道之上，偶有微風拂過，倒是愜意得很。

  “你怎地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出了那番話……”

  葉雲初的聲音低若蠅呐，一張臉早是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為何。

  幸得有這黑夜相輔，才沒讓人瞧出她的異樣來。

  離江序說出那段話已有了一段時間了，可她仍是有些虛幻感。

  江序素來沉默寡言，冷冷清清，今日之舉於他來說，可謂是驚世駭俗，於自己而言，則更是……

  她不知如何描述，只是心底的甜蜜，安心，都像是泡泡一般，綿延而不絕地產生。

  “我想說便說了，”江序看了眼女子，起了調笑的心思，“怎地？瞧你這樣子，像是驚喜傻了的，看來我日後還是需多說說，你聽得多了就不會如此反應了。”

  “別！”葉雲初急急開口。

  這樣體己的話，私下裡兩人說便是了，何必又在他人面前多加宣告？
  只要兩個人皆知對方的心意，那對她來說便已足夠了。

  “那你說過的，陪我一同隱世，今日也在眾人面前說了，是真的嗎？”

  葉雲初帶著些許不確定，睜大了一雙杏眼，巴巴地瞧著江序。

  她這樣的小心翼翼，江序隻覺好笑，將人一把拉入懷中，好聽的聲音慢慢地在耳邊複述著：

  “不日我們就動身，尋一處隱秘的，無人知曉我們身份的地方，好生安定下來，而後悠悠然過好這一輩子，車馬及行李我早就命人準備好了，若非擔心你的身子，今晚出發都是可行的，這下你可還有要問的？”

  葉雲初伏在男子胸口，搖了搖頭，聽著胸腔裡傳來的沉穩的心跳聲，所有的莫名不安，全都揮散了去。

  她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安心。

  可過了片刻，她似是又想起了什麽，抬起頭來，問道：
  “你辭官便是，可怎地將謝九楠推薦入了這首輔位？”

  要說這謝九楠的性子，最為肆意灑脫，若是將其規於這一方官位的天地，定是會鬧上一鬧。

  “他這個性子，是得好好磨磨了，拘於這朝堂之上，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此事他先於謝九楠商量過，雖說對方是極力的抗拒，但並沒有什麽作用。

  磨練其性子倒是其一，更為重要的是另一原因……

  “林氏一族滿門被滅，此案雖翻，還了我林氏的名聲，但那些死去的人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複生，眾人皆道我大度，但事實並不盡然，我是一個極其小氣極其記仇的人，這楚家人害得我林氏如此，我怎會輕易看著他們過得如此松快？”

  葉雲初有點參透他背後的意味了。

  “這江山，為有才能者所有，而楚雲辰並非良選，有他在位，林氏的慘痛經歷不日許是就會落到王氏，李氏等等身上，我自是見不得如此，我將謝九楠置於朝中，也有著攝政的意味在裡面。”

  這樣的家仇若是置於葉雲初身上，也不會如此簡單終了，因此她倒是能理解江序的心情。

  兩人心意相通，便是這世上最為美妙的事了。

  “罷了不說這些了。”

  許久都沒與葉雲初這般親近了，江序看著女子的臉，面上的笑是止也止不住。

  “你與我鬥氣不見我的那些日子，我身在書房，心裡卻難受的緊，沒有辦法，隻好想著法的尋著事情來排遣，最後終是讓我尋到了一事。”

  隨著他的話，葉雲初好奇地望了去。

  “便是為我們的孩子取名。”

  “那你可有定下？”葉雲初此刻也來了興致。

  江序輕輕撫上她的腹部，眼裡滿載著情意，聲音更是低柔至極：
  “定好了，無論男孩女孩，名皆為——熙。”

  “江熙，江熙。好名字。”

  葉雲初低聲讀了幾遍。

  一對璧人，於如水的月光下，相視一笑。

  熙，光也，又同“禧”，象征著吉祥福樂。

  熙和太平，喜樂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