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傷口的縫合。

  剛才側切的時候她實在是把握不準，手抖得根本拿不起手術刀，才讓張郎中幫了下忙，但這傷口的位置著實不同尋常，介於封建禮教的約束，只能由江婉親自動手。

  幸虧李翠練習針黹女紅的時候，江婉有空的時候也會觀摩學習，拿針線的手藝進步不小。

  但拿針線縫合皮肉倒是頭一回，但情勢逼人，也只能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

  張郎中聽完江婉的要點講述後已早出去開藥方，她終於縫合完成時，產房裡只剩下剛生產完一臉疲憊的姚娘子，以及兩個被江婉的做法驚得目瞪口呆的穩婆。

  經她們的手不知接生過多少孩子，像姚娘子這般凶險的也不是沒有，但下場一般都顯而易見的不好。

  她們今日是看在那根人參的份上，才僥幸等著想拿一份喜錢。

  但對產婦的情形一致都不怎麽看好。

  有人雖然也用猛藥成功催生下孩子，但事後多半大人性命難保，但像姚娘子此時這般平順的實屬罕見。

  更令她們感覺挫敗的是，她們忙活了那麽久，都沒能讓產婦順利生產，面前這位夫人來了才多長時間？孩子呱呱墜地順暢得稀松平常一般。

  這兩個穩婆都不是傻人，甚至可以說十分精明，在江婉替姚娘子縫合傷口的時候，她們邊收拾孩子，邊不時的張望打探。

  “夫人請洗手，余下的我們來收拾吧！”一見江婉收工，兩個人端來了熱水忙搶著上前幫忙。

  “夫人當真是厲害，姚娘子的情形已那般危急，好在有驚無險！”

  “是啊，是啊，這是什麽神仙手段？當真不一般！”

  看著兩個穩婆一唱一和地打探口風，江婉也沒有藏著掖著。

  這個時代的女性實在太可憐了，若是這個小小的手術能挽救性命，也算功德一件。

  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江婉還是將側切和縫合的要點仔仔細細都說了。

  “最緊要的是消毒，這一點千萬不能馬虎！”到最後她也沒忘叮囑一句。

  大虞朝的人普遍認為婦人生產是一件汙穢的事情，衛生條件本就不好，若是術後感染，那同樣是回力無天，明明一件大好事，反倒會成了催命符。

  “省得，省得！”

  兩個穩婆連連點頭，看向江婉的目光中滿是崇拜和尊敬。

  有很多的發明和創新，將原理說出來後或許不見得有多高明多難學，但就是出來之前偏偏沒人想到。

  生產中的這個側切術也是。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不知有多少婦人經歷了生產的悲苦，甚至讓‘母親’一詞蒙上了悲壯的色彩。

  哪怕江婉生活的前世，生育的風險率大大降低，也才不過一二十年的時間而已。

  兩個專門替人接生的穩婆，自然知道這個側切術的價值，她們只是沒想到江婉會毫不保留的傳授給她們。

  “可是消毒的這個酒精去哪裡買呀？”有個姓崔的穩婆皺了好久的眉，才終於開口問道，“能不能麻煩夫人告知一聲？”

  她這一問，讓江婉也雙目一亮。

  “聞香閣吧，往後如果你們有需要可以去望聞香閣買。”

  在來臨江縣之前，江婉還在想怎麽開發女性市場，為這個時代的女性做些什麽，那就從提供清潔消毒的酒精開始吧。

  “多謝師傅傳授神仙手段！”

  江婉還在想著酒精的事情，突然兩個穩婆就跪倒在自己的面前，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師傅。

  “兩位請起，當不得，當不得！”江婉被這兩人的反應嚇了一跳，“我也所知有限。”

  “夫人這般神仙救人手段都已經傳授我們了，這一聲師傅是一定要叫的。”

  兩人不僅跪下，還磕上了頭。

  這兩位穩婆是一對妯娌，一個娘家姓崔，一個娘家姓沈，被人喚做崔婆子和沈婆子。

  其實兩人也不過才四十來歲的年紀。

  剛開始做穩婆時，只因兩人的姓氏特別討喜，請的人多些，熟能生巧便成了臨江縣有名的催生穩婆。

  如今見識過江婉的手段，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傳授的這一招足夠令她們感恩戴德了。

  “嬸兒，您可是又救了我一回，的確是神仙手段呢！”姚娘子攬著剛生下的小嬰兒，終於苦盡甘來，撐著最後一點精神不肯睡去。

  “我家這個小娃娃一出生就遇到貴人，比我好命！”

  “姚娘子你也是有福之人，我們倆都是托了你的福呢！”產房裡的緊張氣氛消失，兩個穩婆也極有眼力見兒的與姚娘子開解說笑。

  “嬸兒，怎麽樣了？娘子還好嗎？”產房外面的人早急不可耐，特別是馮真，從聽到嬰兒哭聲之後就將耳朵貼到門縫處，恨不得將整個頭都伸進屋裡。

  “恭喜馮哥兒，賀喜馮哥兒，你娘子給你生了個七斤半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崔婆子將包裹好的小嬰兒抱出去轉了一圈，這一聲道賀算是塵埃落定，令院中所有的人聽了全都心下大定，一時喜氣洋洋。

  在江婉看來，七斤半的孩子也並非巨大兒，只是在普遍嬰兒出生只有四五斤的情況下，也的確屬於胖小子了。

  主要是姚娘子骨架瘦小，再加上早些年身子虧空的厲害，不然也不會有今日這番驚險。

  “姚娘子趕緊吃點紅糖雞蛋補補元氣，灶下已經給你燉上了蹄膀，吃了好下奶。”楊嫂一進桂花小院就忙活上了，得了生產完的喜訊，忙送了吃的進來。

  雖然馮真將姚娘子生產的事看得極重，也準備周全，但到底兩人都沒有能幫得上忙的長輩。

  楊嫂的到來正好填補了這一個不足，她豐富的生產經歷雖然在難產上幫不上忙，但照顧月子很有一手，將江婉帶她來也正是出於這個目的。

  產房收拾停當之後，馮真和姚春花也迫不及待的擠了進來。

  姚春花到底還是個孩子，見到姐姐平安無事之後，更好奇新生的外甥，盯著小嬰兒紅彤彤的面孔看得樂不可支。

  倒是馮真十分心疼受了一趟苦的姚娘子，抓著妻子的手一個勁兒的道辛苦不說，那雙目中隱隱的淚光讓姚娘子見了十分欣慰，生死邊緣的徘徊似乎都變得值得起來。

  看著執手相望、喜極而泣的這一對小年輕，江婉對結婚生子也似乎有了更深的認知。

  連帶著對前世那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的怨恨，都正慢慢一點一點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