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慧珍急忙轉頭，她剛才問了這麽多退票的人。

  只有眼前的中年婦女手裡拿的是票，是她需要坐的那一趟火車的票。

  回身用力地握緊了中年婦女的手，從剛才中年婦女為她辯解，她就知道這位同志是個好心人。

  沒等她開口中年婦女已經把手裡的票塞進她的手裡。

  “票我給你，你不用買了，現在趕緊進站吧。不然晚了就進不去。”

  馮慧珍剛想拒絕。

  這年頭火車票那算是金貴的東西，十幾塊錢的票直接送給了她。

  這種天大的人情，她根本還不起。

  “同志，這不行，我怎麽能白拿你的票？”

  “你別說了，現在趕時間，既然你是附近農場的知青，你還會回來的，我就在縣城，我在縣城的合作社工作。

  我姓周，到時候你把錢送到合作社就行。

  我相信你，小同志，現在趕緊進站。”

  中年婦女推著她往進站口指了指。

  “周阿姨，謝謝您，您放心，我回來之後一定去合作社給您把錢送到。謝謝您，謝謝您。”

  馮慧珍滿含感激地連連鞠躬，卻被周阿姨推著進了站口。

  檢票人員看了她的票，才把馮慧珍放進去。

  馮慧珍一刻也沒有停，飛奔著朝站台跑去，從進站口到站台那裡，起碼還要有好幾個樓梯，有一大段路。

  奔跑的過程中，不忘回頭衝著車站外的周阿姨揮了揮手，這才是真正的好人。

  在最後一分鍾的時候，她終於搭著列車員的手跳上了火車。

  氣喘籲籲地靠在車廂上喘氣。

  列車員兒伸出手來。

  “同志，你的票！”

  馮慧珍把攥在手心裡的票遞給列車員，列車員看了一眼，有點兒詫異地說。

  “同志，你這是臥鋪票，到後面的12車廂。”

  馮慧珍謝了列車員，慢慢地穿過車廂，終於找到了12車廂。

  果然是臥鋪車廂。

  等她找到座位的時候，才發現這張票居然是一個下鋪。

  另外一個下鋪上坐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白發蒼蒼，正拿著一份報紙，在那裡看報紙。

  馮慧珍所在的下鋪上一個打扮洋氣的年輕姑娘正坐在那裡照著鏡子描眉畫眼。

  看到馮慧珍直勾勾地盯著她，女孩子皺了一下眉頭。

  “你幹什麽老看著我？沒見過別人打扮？土包子！”

  反倒是坐在一旁的老太太，擱下手裡的報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望了一眼馮慧珍。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啊？”

  馮慧珍笑著拿出手裡的票。

  “同志，這個座位是我的，麻煩你讓一下。老人家，謝謝您，我沒什麽事兒。”

  年輕姑娘一聽這話，把鏡子往下一放。

  仔細打量了一眼馮慧珍手裡的票，果然是她所坐的位置，不由得臉色一沉。

  馮慧珍因為過於著急身上這一身打扮看起來不倫不類，裡面穿著碎花的薄棉襖，外面套著軍大衣，頭上還戴著一條紅色的圍巾。

  別誤會，在這裡這條圍巾可不是大家平日裡印象中那種。

  圍在脖子上，看起來優雅高貴的圍巾。

  而是那種正方形的圍巾，一般的北方人會把它折疊起來，呈三角形在頭上扎起來，在脖子底下打一個結，這就是妥妥的農村婦女形象。

  馮慧珍他們買的圍巾，正是這種圍巾。

  就這麽一塊紅色的圍巾，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買起的。

  不過想一想綠色的軍大衣，碎花的薄棉襖，再加上頭上的紅圍巾。

  各種顏色和各種東西組合在一起，的確是給人一種鄉下剛鑽出來土包子的感覺。

  難怪年輕女同志那一臉瞧不起人的形象。

  “我的座位是上鋪，咱們倆換一下，我補給你五塊錢。”

  女人把小鏡子扔進皮包裡，從皮包裡摸出五塊錢，直接扔到了馮慧珍面前。

  對！
  態度極其囂張，活像是施舍一般，把五塊錢扔了過去。

  馮慧珍本來因為擔心母親，再加上一路的匆忙，不想惹麻煩。

  可是這心裡堆積在一塊兒的擔憂，焦慮終於被這女人的五塊錢給徹底激怒了。

  “同志，麻煩你讓一讓，這是我的位子，我不賣。”

  客客氣氣的一句話，直接就是打臉。

  年輕女孩子本來趾高氣揚的態度，被馮慧珍這一句話給打了臉。

  “怎麽還嫌少啊？五塊錢不少啦，在你們村兒裡五塊錢恐怕是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吧。

  你這個人可不要太貪心，得寸進尺，可是一分錢都拿不到。”

  年輕女孩兒還以為馮慧珍想要更高的價格。

  她看不上這種土裡土氣的農村人，家裡打秋風的親戚，每一次來了那都是得隴望蜀。

  “同志，我已經說過了，我的座位不賣。”

  馮慧珍二話沒說，上去一把把年輕女人從她的鋪上拉扯起來推到一邊。

  然後用手把鋪上女孩子坐過的地方輕輕拍打，然後把手裡的包直接放在了靠牆地。

  一面把頭上的圍巾解下來，拍去了上面的積雪。

  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折疊好，直接放在了枕頭底下。

  這年頭一個不好，半夜軍大衣就會被人順走。

  衝著對面一直含笑望著的老太太點頭微笑。

  也不想把對面的老太太嚇壞，顯然她的這一個微笑，讓對面的老太太反而撲哧一聲笑出聲音。

  “你這個小丫頭還挺有意思的，我喜歡。”

  老太太這一句猶如火上澆油一般，讓毫無防備就被拉開的年輕女孩子惱羞成怒。

  “你這人怎麽這樣？一點兒禮貌都沒有。你憑什麽對我動手？”

  不依不饒的居然衝了上來。

  一雙手張牙舞爪，居然想去拉馮慧珍。

  馮慧珍淡淡的一揮手，擋掉了她那一雙別看張牙舞爪卻毫無攻擊力的爪子。

  “同志就憑這位置，是我花錢買的位置，我想怎麽做事理所當然。剛才已經客客氣氣地跟你打過招呼，是你不讓開。

  還得理不饒人，趾高氣揚地不尊重人，怎麽就你有錢啊？有錢難買我願意。”

  不卑不亢的一頓據理力爭，讓周圍上下鋪的旅客反而心裡暗暗稱快。

  眼前這姑娘從上了火車開始，就各種挑剔，而且嘴裡的是各種的嫌棄，活像坐火車降低了她的身價一樣，難免讓周圍的乘客都有些不滿。

  馮慧珍這一番話語，像是給大家出了心頭的一口氣。

  居然連個上來勸說，和稀泥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