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不用了，你們都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她。”

  白強國不想拖累家裡人。

  馮慧珍看一眼大哥的臉色。

  “大哥，您別強撐著了，照顧病人，哪怕就是整天不眠不休的守在這裡，就算你能受得住，身體也受不住，身體垮了，你還怎麽照顧病人？

  再說了，家裡還有孩子。

  您別說了，一個人肯定不行，這樣吧。

  我現在在這裡照顧大嫂，你跟著爸媽，爺爺奶奶一塊兒回去休息一下，睡一覺，吃點兒東西，然後你再來換我。

  這樣總得大家交替著來。”

  到了這會兒她不想做也必須做，哪怕是個正常人，看到這種情況也必須站出來。

  更何況這是自己的親人。

  馮愛華聽了這話點點頭，

  “沒錯，你妹妹說的沒錯，你一個人肯定不行。

  行了，你就別說那些，你跟著爺爺奶奶和你爸回去，我陪著慧珍在這裡守著你媳婦兒。

  你放心吧，一旦有什麽事情，我們趕緊給家裡打電話。”

  馮愛華不會讓自己女兒一個人乾這麽累的事情。

  馮強國還想說什麽？可是看了看老爺子老太太。

  再看了看病床上的妻子，他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好吧，媽，慧珍，那我就先回去，水仙拜托你們兩個人。我晚飯之前一定趕回來。”

  老爺子，老太太和白鵬飛又叮囑了一下馮愛華和馮慧珍。

  他們離開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看著躺在病床上毫無意識，奄奄一息的張水仙，馮慧珍也是很無奈。

  看到大哥和大嫂居然感情如此深厚，不由得有些羨慕。

  雖然她和江磊也不差，可是看到這種感情的時候還是會動容。

  她相信自己如果有一天病如膏肓，江磊也會是這樣寸步不離。

  就在這時，突然病房裡的儀器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馮慧珍忙跑出去，護士和醫生很快趕到了病房。

  在一番搶救之後，張水仙終於又救了過來。

  醫生擦了擦額頭的汗，摘下口罩，看著眼前的兩位家屬說，

  “你們一定要小心，48小時之內病人隨時會出現危險。”

  馮慧珍和馮愛華點點頭，兩個人真的沒有想到，情況居然這麽危急。

  醫生和護士離開病房。

  “我從來沒有遇到這麽嚴重的病人。同時有這麽多並發症。我感覺這個病人會堅持不下去。”

  “怎麽會這樣？”

  “看著年紀輕輕，怎麽會同時得這麽多病？”

  “唉，我也說不清楚，我已經與院長他們打電話，讓他們盡快從省裡趕回來。給病人會診。”

  “總之這事情還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一個病人。”

  馮慧珍回頭看了看大嫂。

  大概是因為剛剛搶救過，大嫂的臉色更加蒼白。

  怎麽會這麽嚴重？
  看著坐在一旁默默垂淚的馮愛華，馮慧珍心裡難過。

  “媽，您別難過，大嫂會好的。”

  “你不知道啊，媽心裡實在是難受，覺得對不起你大嫂。你大嫂跟著你大哥沒少受罪，當初我們到了生產隊的時候，被人排擠，被人不喜歡，各種的刁難。

  媽當初在農場被人家安排去挑大糞。乾的是最髒，最臭，最累的活兒，而且時不時還有人拿著石頭扔我。”

  馮慧珍能夠想到那幾年父母，哥哥們在農場所受的罪。

  是啊，誰活著都不容易。

  “糧食就更不用說了，以我們幾個人當時的情況糧食是分的隊裡最少的，人家別人壯勞力一年能分200斤糧食。

  可是到了我們這裡，我們家裡你兩個哥哥算是最厲害的壯勞力。一年只能分到130斤。

  一家五口人，一天只能吃兩頓飯，而且還得數著米粒下鍋。

  每個人乾的都是體力活，經常把我和你爸餓得頭暈眼花。有一次我餓得差一點，一頭栽進了糞坑裡。

  要不是你嫂子把我救了，可能現在媽就見不著你了。”

  馮慧珍摟緊了馮愛華的肩膀，輕輕地拍著母親的後背，安撫母親。

  這麽說起來，大嫂和他們家也算是很有緣分。

  “你大嫂是個好人，心地善良，雖然她木訥，不怎麽愛說話，而且經常板著臉，看起來似乎母親不喜歡她，可是媽知道你大嫂是好人。

  你大嫂是生產隊長的女兒，又能乾又勤勞，在村裡名聲很好，十裡八鄉想娶你大嫂的小夥子都得排隊。

  可是你大嫂就是喜歡上了你哥，雖然你大嫂不怎麽會說話，但是總是默默地遠遠的看著你哥。有時候趁著你哥在地頭乾活。

  會偷偷在你哥的草帽裡放一個饅頭，或者放半塊地瓜。”

  “她從來不跟你哥說話，但是總是默默地做著這些事情。其實我知道你嫂子人很好，她不想逼著你哥去選她。”

  “有一次你哥在地裡暈倒，你哥人幾乎已經休克，是張水仙背著你哥硬生生地走了30裡地，跑到了縣裡的醫院。

  到了醫院之後，醫生說你哥需要輸血，張水仙的血型和你哥一樣，根本不顧自己的身體，硬是給你輸了500ml的血。你知道500ml的血，輸完了以後，人差不多已經臉白得和一張紙一樣。

  就那樣在醫院裡一直照顧你哥，等你哥好了之後能出院，她就悄悄地回了家。

  這孩子心地善良，又不想為難人。

  可是她哪知道你那個大哥就是因為這樣越發的喜歡上了她。

  你大哥讓我上門去提親的時候，生產隊長本來是不樂意的。

  畢竟咱們家當時的情況不好，誰樂意自己閨女去跳火坑？

  張水仙硬是拿鐮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著他爹娘答應了這門婚事。

  你嫂子嫁給你哥之後，根本沒有嫌棄過我們跟著你哥一塊兒住的窩子，而且還經常從娘家拿糧食回來補貼大家。

  你嫂子很勤勞，在隊裡一個人頂著一個男的壯勞力。有時間歇下來的時候，就上山去摘各種野果，找野菜來填補家裡的夥食。

  就算是懷著孩子，也不搞特殊。什麽好東西總是先留給我們家裡人。

  這孩子真的是對你大哥毫無保留。

  甚至當時我們要回城的時候，這孩子為了不連累你大哥都跟你大哥說要離婚。

  她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鄉下過。

  可是現在回到了城裡，好日子還沒有過幾天，怎麽就病得這麽重？我寧願拿我自己的命換她的命，這孩子為了我們受了這麽大的罪，不應該這樣。”

  馮愛華哭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