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馮慧珍覺得這個時機剛剛好，她都沒有想到他們縣城這邊的廠子會這麽早就進行破產重組。

  正確來說，80年～90年代初才是工廠破產重組高峰期。

  畢竟現在才七六年。

  是早了一點。

  不過馮慧珍已經記不清楚當年在他們這裡廠子是不是這麽早破產。

  無論早和晚，他們必須面對的現實都是一樣的，早一點兒也沒錯。

  “我腦子亂得很，暫時還沒想過以後。你姐夫倒是今天說了，實在不行去火車站那裡扛大包。我不忍心你姐夫去，他身子骨這兩年剛剛養好。

  萬一一個不小心身子垮了，這個家也就徹底完了。”

  雖然說大家已經討論關於下崗的問題，討論了好久，但是真的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誰也是措手不及。

  “姐既然已經下崗了，先安心地在家裡待著。我覺得下崗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姐，你應該知道我在省城那邊的食堂已經搞的是個人承包。我們原來大食堂也屬於集體的，現在不都是變成個人的。”

  馮慧茹想起了妹妹的飯店，當初去的時候，沒有那麽印象深刻，主要是承包，承包的也是集體的。

  性質還沒變。

  可是現在一想和他們廠子破產重組，似乎有異曲同工之處。

  “唉！我們廠子又不可能像你們食堂一樣承包出去這麽大一個廠。如果真的四分五裂，每一個車間承包出去，也沒辦法乾活兒。”

  在廠裡工作了這麽多年，對廠子是很有感情。

  “姐，你和姐夫就沒想過去做點生意什麽的嗎？你看我承包了食堂，現在也經營得紅紅火火。

  如果你們乾點兒買賣的話，說不準比你們在廠裡工作還掙錢。”

  想也知道，姐夫還沒來得及和姐姐說，大概姐夫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年頭政策還沒有正式下來，人們對於個人搞經營完全不會放在心裡。

  “還是算了吧，我和你姐夫又不是那號人，再說我們這縣城裡哪能和你們省城比？萬一一個不好，說不準一家子都得倒霉。”

  馮慧茹這番話讓馮慧珍意識到姐姐沒有往這方面想。

  微微地歎了口氣。

  改變人們固有的觀念沒那麽容易。

  不可能憑自己一句話兩句話就讓姐姐，姐夫推翻他們原有的生活。

  馮慧珍在黑暗裡躺著睡不著覺，一直睜著眼睛琢磨。

  該怎麽扭轉他們的觀念？
  大哥和二姐下崗面臨的兩個家庭出現了生活的問題。

  讓他們去做生意，必須讓他們接受這個觀念。

  這可不是後世，人們對於作為生意的人都是不看好的，甚至還有些鄙視。

  認為都是那些不學無術，沒有工作的二溜子才會去幹這種事情。

  扭轉觀念需要的是花大力氣。

  馮慧珍輾轉反側，一夜都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劉翠花給女兒端進了洗臉水，看到這丫頭兩個眼睛底下的黑青活像熊貓眼一樣。

  心疼地說道。

  “你這丫頭你姐他們下崗，你睡不著覺！”

  馮慧珍笑著搖搖頭，“娘，我那是剛回了家，一下子換地方有點兒不習慣。”

  “你就胡說吧，這是你家，你有啥不習慣的？”

  兩個人的說話聲早就吵醒了旁邊的元寶，小家夥咕嚕一下翻起身，好奇地瞪著大眼睛望著這陌生的地方。

  當看到身邊被窩裡的是昨天見到的小姨，立刻撲了上來。

  扭著小屁股鑽進了馮慧珍的被窩。

  “姨，姨！”

  他可沒忘記昨天是小姨給他吃那種又香又軟的棉花糖。

  孩子的記憶只會停留在這些好吃的東西上。

  “哎呦，我們家元寶身上香香的。”

  馮慧珍抱著小家夥狠狠地親了一口，這小家夥身上奶香奶香。

  小家夥被親得渾身癢癢，笑著在被窩裡像個牛皮糖一樣扭來扭去。

  “姨，糖糖！”

  “小饞貓現在可不能吃糖糖，現在要起來洗臉刷牙，咱們吃完早飯。一會兒小姨再給你們糖糖。”

  小家夥似懂非懂地聽懂了這句話，急忙咕嚕一下，又從馮慧珍的被窩鑽了出去。

  連滾帶爬的到了母親身旁，用手扯著母親說道。

  “娘，洗洗！”

  居然用手去扯他的棉褲，看樣子想自己穿。

  但是顯然他分不清上衣和褲子，直接把兩條腿塞進了上衣的袖子裡。

  把馮慧珍和馮慧茹兩個人逗得笑得肚子疼。

  急得小家夥眼睛裡的眼淚都掛上了。

  馮慧茹幫兒子把套在腿上的棉襖脫了下來給他把棉褲穿上。

  “你跟你姨還真親。”

  小家夥穿上棉衣，棉褲和棉鞋，直接跳到了地上。

  蹭蹭蹭地跑到了劉翠花面前，伸著小手說。

  “洗洗！”

  劉翠花把毛巾扔進水盆裡，笑著給他挽起袖子。

  “好，洗洗！我們家元寶真乖，真聽話。”

  早飯是簡單的玉米面粥，鹹菜，還有大白饅頭。

  當然，孩子們一人有一個煮雞蛋。

  飯桌上的氣氛很沉悶，大哥，大嫂沒有說話。

  二姐，二姐夫也是埋頭苦吃。

  馮志遠和自己媳婦兒更不敢多說什麽。

  無論說什麽，就有點兒戳別人心窩子的意思。

  馮慧珍突然眼珠子一轉。

  昨天在縣城裡大集上轉了半天，那可沒有白轉。

  縣城的大集上人可不少，尤其趕上馬上要過年。

  采購年貨的十裡八鄉的人全聚集到了縣城，他們昨天逛街，那真是人擠人，人挨人。

  每一個攤子跟前都擠滿了人。

  馮慧珍笑著拍拍手。

  “馬上要過年了，咱家的對聯和福字買了嗎？”

  其他人搖搖頭。

  劉翠花笑著說道。

  “買啥對聯和福字啊？到時候去生產隊長家，讓生產隊長給咱寫一副。”

  年年對聯都是去生產隊長家。

  到時候送上十個雞蛋就算是謝禮。

  村裡人都是這麽辦的。

  “你都忘了那對聯兒和福字年年都去找生產隊長，十個雞蛋就能解決。”

  “現在十個雞蛋也不便宜吧？”

  “那是當然，十個雞蛋可是八毛錢呢。”

  接話的是馮志祥。

  劉翠花剛才笑盈盈的表情一下子頓住。

  對呀，如果十個雞蛋換對聯兒的話，合著是八毛錢買回來一副對聯和福字。

  這可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