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口吐白沫，昏了過去。咱們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

  老二有點兒難過，到底是這個家裡這麽多年的大哥和他一起長大的親人。

  猛然一下子這樣，也覺得家裡人有些絕情。

  “你還沒看出來你大哥以後就是癱在床上的命，這個時候我把你大哥弄出去是為了你們。

  難道你想和老三照顧你大哥一輩子？

  你大哥現在成了殘廢。你大嫂才嫁過來半年，能守得住他？

  過個一年半載肯定會離婚，現在我把你大哥攆出去，那是為了你們好。”

  老二一想到如果真要照顧大哥一輩子，立馬搖了搖頭。

  “媽，你對我和老三這麽好，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您。”

  這裡一副母慈子孝。

  外面的張振剛已經被又送到了醫院。

  醫生簡單地檢查了以後警告他們，如果再這麽刺激患者的話，下一次可能真的就癱瘓在床。

  張振剛被馮志強找了一個拖拉機拉回了家裡。

  全村人都來圍觀劉翠花剛嫁出去半年的大閨女。居然女婿殘疾了，而且大閨女還帶著殘疾女婿回娘家來住。

  全村人都在指指點點。

  馮家一家子丟盡了臉面。

  把張振剛抬到隔壁屋，劉翠花坐在炕上是心力交瘁。

  女婿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他們也不忍心把人扔出去，可是以後怎麽辦？
  馮慧茹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丈夫，輕輕地撫摸著丈夫有些粗硬的頭髮，安撫丈夫。

  “振剛，你放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不會拋棄你，沒事兒，我以後一個人掙工資能養活咱倆。”

  張振剛忽然瘋狂地怒吼起來，甚至用他不太靈活的另外一隻手，狠狠的推開了馮慧茹。

  馮慧茹一個不防備，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整個人疼的站不起身。

  馮志祥聽到動靜急忙衝了進來，看到姐夫猶如瘋子一樣在床上用力地掙扎，似乎想要下地。

  但是因為身子不靈活，甚至連起身這個動作他都做不到。

  在看到跌坐在地上表情痛苦的姐姐，急忙把姐姐扶起來。

  “姐夫你幹什麽呢？我姐為了你這些日子沒日沒夜地守在醫院。你看看她都瘦了一圈兒，你為什麽這麽對她？”

  馮慧茹安撫地拍了拍弟弟，“沒事兒，你姐夫生病，心裡不痛快。他不是故意的。”

  張振剛看著妻子溫柔的模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從眼角落下來。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麽沒用。什麽都做不了。

  他就是個廢物，拖累了妻子，甚至連父母都不想要他。

  妻子越是對他不離不棄，他心裡就越恨自己，就越憤怒。

  他恨不得毀掉世界上的一切。

  接下來的兩個月馮家是雞飛狗跳。

  張振剛從一開始的頹廢，到後來已經徹底演變成暴躁的無理取鬧。

  在他又一次把馮慧茹給他喂的藥直接吐出來，甚至伸手把馮慧茹手裡的碗打落在地。

  馮慧茹望著完全不配合治療，也不配合做複健治療的丈夫。

  第一次發怒，她狠狠地扇了張振剛一個巴掌。

  “你還是個男人嗎？癱瘓了有什麽怕的？你不過是半身不遂，醫生也說如果你加強鍛煉有很大的幾率可以恢復正常的走路。我沒有嫌棄你，反而自暴自棄。

  張振剛，你還是我那個心目中的男人嗎？我嫁給你是因為覺得你像一個男人。忠厚老實有責任心，孝順。

  就因為這一點點的事情。你就放棄自己了嗎？
  你父母放棄你，是他們不對。

  人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可是可以選擇自己以後人生怎麽樣走？我們全家人為了你，傾家蕩產。我要上班兒。每天我媽這麽大年紀，還要負責照顧你。

  可是你放棄你自己，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為我的家裡人想一想，他們這麽努力，難道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乾，非得給自己找麻煩嗎？”

  “一家人看你的臉色，做事的時候小心翼翼，你以為你是誰？你在家裡受了父母的氣，到我們家裡來作威作福。我們欠你的嗎？”

  張振剛像野獸一樣喘著粗氣，瞪著雙眼青筋暴跳，聽到這些話，他猶如困在陷阱裡的野獸想要做最後的掙扎。

  他想伸手去抓馮慧茹，他早就覺得他是累贅。

  他逼著馮慧茹，逼著馮家的人放棄他，拋棄他，可是馮家人偏偏對他非常好，越是好他心裡就越是充滿愧疚。

  他這樣的人活著根本沒有意義，活著只會是拖累別人。

  他想要去打馮慧茹，他要讓馮家的人恨他，他要讓所有人都唾棄他，他這樣的人，不能再拖累馮家。

  馮慧茹用力地抓住了丈夫的雙手。

  “振剛，我求求你，求求你振作起來！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有大好的未來，我不怕吃苦。也不怕你變成什麽樣子。

  我們失去所有的一切都能夠重新努力拿到手，可是我不希望你這樣自暴自棄。”

  “你不為了我，可是難道你也不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

  馮慧茹說完這一句話，張振剛愣在當場。

  他呆愣愣地望著馮慧茹，然後一雙眼睛落在馮慧茹的肚子上。

  他一直以為馮慧茹最近是吃胖。

  當然在他暴躁的憤怒之下，根本不會去關心妻子現在是什麽狀態。

  他只是一心求死，一心想要讓所有人解脫。

  他所有的關注點都在如何激怒別人，如何能讓自己迅速地被拋棄。

  哪裡關心過馮慧茹現在是個什麽狀態？
  馮慧茹把身上的確良襯衫解開，露出了自己已經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

  “在你出事兒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這孩子來的時機不對，可是我依然很珍惜他，我覺得是上天送給我們的禮物。

  在這麽困難的時候，他願意來到我們的家。他一定是個乖巧可愛的孩子。

  已經三個多月，你看一看我肚子都已經大起來，醫生說再過七個月。他就會生出來。振剛，你就會有孩子。

  難道你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張振剛哆哆嗦嗦，眼眶裡噙著熱淚，輕輕地把他哆嗦的那隻手放在了馮慧茹的肚子上。

  雖然肚子裡的孩子沒有動，可是他就是感覺到那種茁壯蓬勃的生命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