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晉雲走出門口的時候，差一點兒被絆倒，用手扶住了門框。

  總感覺心裡不安，難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她轉身出了院門，沒有去找街道主任，也沒去找廠長。

  而是直接去到了外面的小賣部的公用電話。

  家裡有電話，可是就在客廳放著。

  總不能當著大家的面去求證這件事。

  萬一老太太真的躺在床上，反而成了他們兩口子不相信老二的一個把柄，難免老二到時候又會因為這件事跳起腳來指責他們當哥哥嫂子的不作為。

  認為哥哥嫂子在汙蔑他們，想要推卸責任。

  牛晉雲來到了小賣鋪，小賣鋪的人認識劉牛主任，誰能不認識牛主任。

  “牛主任，你這是要幹啥？”

  小賣部的老板也覺得奇怪，牛主任不至於到自己這裡來買東西。

  供銷社啥東西缺呀？啥東西也不缺。

  他這裡雖然是供銷社下屬的一個單位，但是規模可比供銷社小多了，就是為了便民服務。

  “沒事兒，老劉，我就是打個電話。家裡電話壞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又加了最後一句。

  老劉一聽，指了指窗口擺放著的電話機。

  “劉主任，你打吧。這電話一個月裡也沒幾個打的人。都快成了擺設。”

  老劉還非常識趣地轉身到了屋子的另一邊。

  這是為了避免有偷聽牛主任打電話的嫌疑。

  牛晉雲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電話本兒，上面有老二兩口子的電話。

  撥通了電話的時候，牛晉雲自己的心都砰砰地亂跳，這麽做好像有點兒不厚道。

  萬一對方說出來老太太在床上躺著，自己兩口子反而成了裡外不是人怎麽辦？
  牛晉雲握著話筒的手越握越緊。

  隨著十幾聲電話鈴聲響起，終於有人接起了電話。

  電話裡一個中氣十足的老年婦女的聲音傳來。

  “喂！你找誰？”

  “我找呂翠芬。”

  牛晉雲感覺自己吐出這句話的時候，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

  “我就是呂翠芬，你是誰呀？”

  “你是呂翠芬？”

  牛晉雲呆愣在當場。

  她想過各種各樣的形式，但真沒想到老太太自己親自接的電話。

  不是說老太太已經癱瘓在床，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嗎？

  怎麽還會自己接電話？
  這吐字的清晰度絕對證明老太太現在的身體狀況應該沒啥問題。

  牛晉雲心裡陡然升起的怒氣。

  從昨天到今天，老二一直在磨老爺子，逼著老爺子給他拿錢。

  張口閉口就是說母親現在有多麽淒慘，結果老太太在這裡好好的。

  他們也沒人去求證過，多虧今天馮慧珍跟自己提了這麽一嘴。

  要不然他們就被人騙了！

  “你好，伯母，我是劉洪生的同事，劉洪生在家嗎？我出差路過。咱們這裡想去家裡拜訪一下他們夫妻兩個。”

  牛晉雲集中生智，找了一個非常合理的借口和老太太攀談起來。

  “原來你是洪生的同事啊。那可真不巧，洪生他們兩口子也出差去了。聽說要出去三五天。現在不在家，你要是來了，估計也見不著他們人。”

  “您是？”

  “你這孩子，你剛才不是說找呂翠芬嗎？我就是呂翠芬。”

  電話那端的老太太顯然還沒有忘了這茬。

  “哦，您就是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有點兒沒禮貌，呂阿姨，小劉說最近您的身體不是很好，老劉讓我幫他帶一些補品。

  我這邊本來是有渠道的，東西我已經買好了。就是這邊的先給錢。”

  電話那頭的呂翠芬一聽這話，急忙拒絕。

  “哎呀，孩子真不用，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子骨還行。手腳都能動彈，吃什麽補品呀？我這幾年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你說說這孩子。

  怎麽能動不動地就亂花錢呐？

  家裡日子現在不好過，已經說了不讓他們兩口子亂花錢，居然還偷偷背著我給我買什麽補品！
  孩子呀，你聽阿姨的。這東西我們不要，我們真的不要。”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攀談了一會兒，牛晉雲才終於把電話掛上。

  掏出三塊錢，放在了桌子上。

  這會兒打一個電話，一分鍾要三毛。

  牛晉雲轉身往回走，沒有去找街道主任和廠長。

  還用找什麽街道主任和廠長啊？
  讓人家到他們家來看這種丟臉的事情嗎？
  她這個當嫂子的，是萬萬沒想到小叔子能做出這種事情。

  一進家門，坐在客廳裡的幾個人聽到牛晉雲進門的聲音，急忙都抬起頭。

  畢竟大家都在等最後的證人。

  劉洪生有些焦急地搓了搓手。

  現在就差臨門一腳。

  “嫂子，證人呢？”

  看到只有牛晉雲一個人，劉洪生覺得有些奇怪，難不成兩口子改主意了？

  馮慧珍早就吃完飯已經把碗筷收拾好，這陣兒也坐在客廳裡。

  見到乾媽急忙起身扶了牛晉雲坐在了沙發上。

  看牛晉雲的臉色，她就猜測到恐怕事實的真相並不像是劉二叔說的那樣。

  “奶奶，爺爺身體不好，我看他坐在那裡一直打盹兒，要不然您和我扶著爺爺先送爺爺回去睡覺吧。”

  馮慧珍立刻找了個借口，讓兩位老人聽到某些陰暗的事情，對老人沒什麽好處。

  再說她剛才在廚房裡已經給老爺子找了助聽器。

  借這個機會趁機給老爺子試一試，她不是專業的醫生，也沒有經過仔細的檢查。

  就這麽貿然地給老爺子用這些東西，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何況她這個助聽器遠超過這個年代的水平，只能說找適合老爺子的來用。

  老太太看了一眼客廳裡氣氛凝滯的四個人。

  又看了看馮慧珍，瞬間領悟。

  急忙拍了拍老爺子的胳膊，悄聲的湊到老爺子耳邊說道。

  “老頭子走，咱們回屋睡覺。”

  “啊？你說啥？”

  “睡覺去！”

  “吃飯去？你個老婆子，咱們不是剛才剛剛吃過飯嗎？”

  “睡覺去！”

  老太太聲音又加大了幾分。

  老爺子撇撇嘴，搖搖頭。

  “去地窖幹啥呀？”

  被老爺子這麽一打岔，連牛晉雲都被老爺子逗得撲哧一聲破了功。

  馮慧珍直接走過去，攙扶老爺子。

  “爺爺，咱們去你那個屋，我可是有送您的好東西，不能讓他們看到。”

  “啥好東西啊？你都送禮爺爺一堆東西，還有啥好東西呀？”

  一聽說送東西，老爺子倒是聽得清楚。

  屋裡眾人立刻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