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城門四周又是安靜如死。

  像是被沐初寒的舉動驚著了，沈姝身子一晃，眼瞧著要倒下，卻還是被她強撐著站穩住了。

  她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再次問出一句。

  “他人呢。”

  在這一刻，她多麽想聽到沐初寒說君離夜還在邊塞未歸，又或者是去了大漠，就算過個十年八年回來也好！
  只可惜啊，老天爺就喜歡捉弄人。

  沐初寒跪著的背脊筆直，身子卻是在顫抖，連帶著他的唇瓣都在發顫，終於，他艱難開口道。

  “他……為了救我，消失在了戰場上，待我醒過來去帶人尋他時，他人已經沒了，和大漠沙塵一起消失在了邊塞的明月灣，後來全軍將士繼續搜尋了一個月，卻依舊……”

  “不！你胡說——！”沈姝突然大吼了聲。

  而後，她捂住了自己疼痛不已的心口，將喉間腥甜狠狠壓下，接著抬頭，盯著那棺材，快步上前道。

  “打開它！快，打開！”

  不親眼看到他的屍體，她死都不會信的！
  寒蕊和黃雪衣已經趕了過來，兩個人都在拉扯她，聲音也皆是哽咽。

  “小姐，我們先回去，等回去了再說好嗎？”

  “姝妹妹，你……”

  沈姝二話不說，直接把兩個人推開，一雙眼仿若被覆上了一層冰，冷得攝人。

  她顫抖著身子，雙眼直直盯著那棺材。

  “打……開它。”

  “姝妹妹……”

  “小姐……”

  黃雪衣和寒蕊都止不住哭了，現場氣氛更是陡然降至冰點。

  沈姝見無人動作，嘴角輕輕一扯，她上前，索性自己開棺。

  不想沐初寒這時已經走了過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沈姝才發現他的肩頭上受了重傷。

  “沈二小姐，裡面不是他的屍體，因為我們也沒有尋到他……這只是衣冠塚……”

  沈姝再次閉眼，聲音顫抖。

  “打開……”

  沐初寒咬了咬唇，終於還是抬起另一隻未受傷的手，將棺材蓋推開。

  “沈二小姐，打開了。”

  聽著那推動著棺材蓋的聲音，沈姝隻覺得仿佛是有人用尖銳的砂石摩擦著她的心，連帶著她身子也在晃，就像是隨時隨地都會倒下。

  她緩緩睜開眼，一步一步上前看去。

  這的確是個衣冠塚，裡面沒有屍體，只有一個東西。

  那就是她親手縫製，贈與他的玄色披風！
  而此時，這披風不僅破碎了，還到處都是血跡斑斑，有一刀，甚至是從上劈下，披風都快就此成了兩半！
  倘若這披風不是沈姝親手做出來的，她都不敢認！
  可見，當時的情況多麽危險，穿著這披風的人怎麽可能會活！

  在這一瞬間，沈姝眼角處原本被她強製性壓下的淚水，終於是止不住，如決堤之水般傾瀉而出。

  她霍然抬頭，紅著眼看去了大漠的方向。

  “不，他說他會回來，他會回來……他會……！”

  噗——！
  一口鮮血從沈姝口中噴出，她終於是撐不住了，直接倒下。

  寒蕊上前趕緊將她扶住，聲音哽咽道。

  “小姐，我們回去吧，回去再說，好嗎。”

  沈姝推開寒蕊，咬著染血的紅唇作勢就要站起身。

  “給我馬，我要去邊塞，我要去找他，我要親眼看到他的屍體！”

  君離夜！
  你這個騙子！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親眼目睹你是真的死了，我沈姝這輩子都不會信，更不會放過你！

  “小姐，別……”

  突然，沈姝像是想到了什麽，抬頭看去身邊阻攔她的寒蕊，然後緊緊抓住寒蕊的手，急聲問道。

  “寒蕊，你一定知道什麽是不是！”

  寒蕊眸光動了動，咬了咬唇，卻是一句話都未說。

  沈姝再次閉上了眼。

  腦海中都是他們的曾經。

  ……

  “沈家老二，想本殿也不是你這樣想的，相思到要自盡了嗎，看來本殿真要早早的將你娶回去才是。”

  “好，沈老二，這下抓住你，爺這輩子可是都不會放手了……”

  “姝兒……等我回來娶你。”

  ……

  還有天燈節的那一夜……他說，他想提前看看自己穿紅嫁衣的模樣。

  難道，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今日會發生的事兒了嗎？

  可是君離夜哪裡會有什麽未卜先知的本事，一時間，沈姝隻覺得自己要捕捉到了什麽，卻又被那一層無形紗窗阻攔，就是想不透。

  直到她嘴角豔紅鮮血滴落在地。

  她才低低道了句。

  “寒燈紙上，梨花雨涼，我等風雪又一年……”

  然後，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淒涼的笑，身子一個癱軟，再也沒了動靜。

  “小姐！小姐——！”

  “沈二小姐！”

  “姝妹妹！”

  西涼皇長孫君離夜在這次西涼和大漠的戰役中遇險的消息，一傳出，便驚起了滔天巨浪。

  聽說，當太子聽到了這個消息後，原本身子就不太好的他，直接就暈死過去了，太醫去看過，都是搖頭出了太子府。

  而西涼皇帝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已經接連幾天未曾上朝。

  原本打了勝仗而應該歡喜雀躍的京城，卻因為這一出，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當中。

  不知是過去了多少個日夜，沈姝終於醒了。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的她，在哭，醒了後，眼角依舊是濕潤的。

  屋外，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黃止的。

  “沒有大礙了，應該很快就會醒來，只需要繼續休息兩天，沒事的。”

  “茯苓，你去送送黃公子。”

  沈姝緩緩坐起了身，神情間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然後，她一句話未說，披了一件衣服，朝著外面走去。

  於此時，屋外廊下。

  待寒蕊目送著茯苓去送黃止離開後，便偷偷喚來了一隻雪白信鴿，她先把袖口裡的紙條放在信鴿身上，再將鴿子朝著夜空中放去。

  看著信鴿飛去的方向，寒蕊歎了一口氣。

  突然，一道女子虛弱的聲音從屋門口的方向傳出，驚了寒蕊一跳！
  “寒蕊，你在給誰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