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內,副卿來接待薑晚傾的。
一般情況來說,正卿下來後是副卿即位,但逼宮的事非同小可,鳳南靖還來不及處理,而且之後官場上都會來一次大換血,因此一些空出來的位置都暫時無人替代。
薑晚傾作為攝政王妃在這次逼宮時間中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眾人也知道她的功德跟寵愛,即便崔拓宇是重型犯,但只要是她開口,副卿還是讓她見了,並且還笑眯眯的親自送她去牢房。
崔拓宇是很重要的犯人,他是待在天牢裡。
天牢顧名思義,就是天羅地網,進來之後,除非聖旨,否則插翅難飛。
薑晚傾一路暢通無阻,她冷著一張臉,像是十殿閻羅的女羅刹,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目光犀利,疾言厲色。
副卿不敢多言,原還想討好一番,可意見這樣的架勢,他哪裡敢,甚至還害怕不小心招惹了這位祖宗引火燒身。
“薑晚傾。”
在經過一間牢房時,薑晚傾忽然瞧見了辛衡陽,他率先叫了她,否則薑晚傾倒也不一定會注意他。
辛衡陽五花大綁著,被酷刑弄得傷痕累累。
薑晚傾也只是腳步一頓,沒有停留。
背信棄義、不忠不孝的人,她也沒什麽要同他說的。
崔拓宇被關在了最裡面的天牢,再見他時,他已經從前幾日的意氣風發的少年變得狼狽不堪。
他被綁在木樁上,身體呈大字型,身上到處都是傷痕,有刀傷、鞭傷,渾身是血,披頭散發,明明都這麽落魄了,可當他在瞧見薑晚傾時,神色卻是諷刺驕傲的。
薑晚傾神色驟冷。
他知道自己來的目的。
薑晚傾雙眸犀利,帶著陣陣殺意,她冷冷地叫人打開牢門。
副卿臉色難看,立即跪在地上:“王妃不可,這可是逼宮的賊人主謀,太危險了。”
“怎麽,你覺得本王妃還能讓他給逃了?”威武的聲音,不容得人質疑。
副卿顫顫巍巍,解釋:“微臣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覺得王妃有孕在身,進入這汙穢之地已經是有損皇氣,實在不宜靠近這等低賤的人。”
在聽到低賤那個詞時,崔拓宇嘲弄的笑了笑。
他竟也會有被人稱作低賤的一天。
但他沒有開口。
“出什麽事有本王妃撐著,你隻管照做便是。”
副卿猶猶豫豫,本想繼續勸阻,但眼前的女人忽然一記殺人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氣場駭人,駁她者死。
副卿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有點想哭,他深知眼前的女人不能得罪,最後顫顫巍巍的打開了牢房門。
薑晚傾隻留下春嬋二人,其他一乾人等都被她遣退了下去。
崔拓宇披肩散發,臉上分不清是汙泥還是血汙,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薑晚傾。
薑晚傾眸子沒有半分溫度,冷冷開口:“你似乎早就知道本王妃會來找你。”
“你跟鳳迎蕊情同姐妹,你怎麽可能會不來找我。”崔拓宇說,懶散而隨意,嘴角的弧度更是大得詭異。
薑晚傾神色又冷又陰沉,她挑著眉,怒極反笑,卻攥緊了縮藏在袖子裡的十字弩。
“你對鳳迎蕊做了什麽。”
“我其實還是很好奇,因為鳳迎蕊這些天都在林府,你為何不去找林景而是來找我。”他沒有撇清自己,卻大膽的質問起薑晚傾。
“逼宮那天,林景因為迎蕊與你們窩裡反,我記得他那日說的話,事情似乎是跟你有關。”
這換在往常,薑晚傾不會回答他,在生氣時更是不屑回答,可她卻張口就說,可見是有多怒,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即便……
她可能已經猜到了,但她不想相信。
崔拓宇哈哈大笑:“原來是這樣啊,哈哈——那日情況這麽混亂,但你卻還能留意林景,還記得他說了什麽話,薑晚傾,你還真是有夠細心啊。”
他笑聲洪亮卻帶著一股陰森。
“該你回答我了。”她冷聲道。
這本就不是什麽好笑的事情,但崔拓宇卻笑得十分誇張,表情幾近扭曲。
薑晚傾明明著急要答案,可她卻又似乎很有耐性,也沒有催促,就涼涼的看著崔拓宇,等他笑完。
崔拓宇最後還是在笑,說:“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你覺得我們還能做什麽。”
薑晚傾睫毛一顫,整個人猛地就震在哪兒了,就連呼吸也有些急促。
這個答案她並不意外,反而是紅玉跟春嬋兩人變了臉色,大吃一驚。
薑晚傾咬著牙,狠狠地給了崔拓宇一耳光。
崔拓宇被打的半張臉都腫了,但仍舊在笑,甚至是挑釁的看著薑晚傾,懶散的歪著頭。
啪啪——
薑晚傾毫不猶豫的再給了他兩巴掌,而崔拓宇仍舊是那樣的表情,三分漫不經心六分薄涼。
薑晚傾心頭的怒氣如同滔滔江河、川流不息,根本無法停止。
她紅著眼,咬著牙,耳光一個又一個地朝崔拓宇打過去。
啪啪啪啪。
偌大的天牢內有源源不斷的耳光聲,而薑晚傾仿佛是不知痛一般,一巴掌比一巴掌還要重。
她沒有破口大罵,就是在冷漠的扇耳光。
崔拓宇再怎麽傲慢,但也只是凡人,開始他還能強忍著痛挑釁薑晚傾,但後來次數一多,口鼻耳都被扇出了血,牙齒沾滿了紅色,他整個人就有些快暈死過去了。
薑晚傾打紅了眼,春嬋擔心她的身體,忙跪著抱住她的大腿阻止:“王妃王妃、你要教訓他讓我們來就行了,您當心身子。”
她現在的情緒就像是被悶住了一般,有些可怕。
春嬋他們一直伺候在側,自然是知道鳳迎蕊對自家主子意味著什麽,若是她大吼大叫他們倒是放心,可如今這個樣子……著實讓人擔心。
薑晚傾艱難的呼吸著,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她小腹甚至都有些痛了,額頭都是冷汗。
紅玉立即拿了一顆救心丸給她服下,但用處不大,薑晚傾吞了第二顆這才好些。
崔拓宇這會兒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可仍不知死活的笑著,聲音輕飄飄的:“薑晚傾,我想你應該一輩子都會記得我了吧……”
薑晚傾雙目猩紅,如同厲鬼,陰鷙得嚇人,她的鼻息呼進去的都是血腥味,雖然小腹的疼痛已經得到了緩解,但丹藥並不能緩解她內心的憎恨跟怒意。
她轉頭離開了牢房,可才踏出鐵門,就聽見背後的崔拓宇幽幽的開口。
“你跟鳳迎蕊還真不愧是好朋友,一樣的陰險,要麽不動,一出手就直擊七寸,讓人措不及防,無所遁形。”
他這話,分不清是貶義開始誇獎,但在薑晚傾聽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會讓她越發的憤怒。
她沒有轉身,臉色冷如剔骨。
薑晚傾握著十字弩的右手抬起,倏地給了崔拓宇一箭。
短箭飛射出去,猛地就扎在了崔拓宇的左腿上。
“啊——”他大喊一聲,這是無法忍耐的痛呼。
因為聲音過於淒慘大聲,在遠處放風的副卿聽到立即過來,而瞧見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崔拓宇,他們卻松了口氣。
王妃沒有受傷就好。
“副卿。”眼前的女人忽然喊了他一聲。
副卿立即做出參拜的姿勢。
“王妃請吩咐。”
“我不想在看到這個人開口。”她神色仍舊冷,冷得沒有半分變化,面無表情,“我也不想再見到他的手筋是連著的。”
副卿立即會意,但畢竟是朝廷重犯,一下子下這麽重的刑罰,他也是……
“放心,鳳南靖那邊我來說,你照做就是。”
聞言,副卿用力的點頭,而她愣了下,又問:“閉嘴的方式有很多種,不知王妃是想?”
薑晚傾忽然一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你難道不覺得把嘴巴縫起來是最好的方法嗎。”
副卿一陣雞皮疙瘩,立即道‘是’。
的確,讓人閉嘴的方法有很多種,割舌、毒啞、要命……但把人的嘴巴縫起來效果是最差的,可……卻是最痛苦煎熬的。
薑晚傾帶著人離開了大理寺,她渾身冰冷,臉上也毫無血色,不知是因為天牢內的陰冷潮濕還是其他。
紅玉她們幾人是真的很擔心,忙攙扶著她上車,可才走到轎子邊,她卻倏地攥住了她的兩個婢女。
“今日之事,誰都不準說出去,也不許討論,違者——誅。”
紅玉二人心驚膽戰,異口同聲:“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