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南靖回到四合院已經是深夜,一更天了。
他今日已經處理好了在南燕的全部事情,今日是最後一天,必須抽身離開。
尉遲桑壹那邊,他始終是不放心的,或者說,除了他自己,他不相信有人可以豁出去保護他的妻子。
男人朝寢室走去,他走在廊道上,遠遠的,就瞧見了燭火搖曳的門口,橘黃色的火光從裡透出門口。
很亮。
鳳南靖愣了愣,也是沒想到晚傾竟然這個時候還沒睡,
她向來早睡早起,更別說今日她已經很累了,趕路趕了一天,這會兒更應該休息養足精神才是。
他覺得奇怪,但進入時還是輕手輕腳的,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屋內,女人坐在梳妝台前,左右都沒站著什麽人,就她自己看著鏡子,也不知在想什麽。
“大半夜的,你怎麽還沒睡。”
鳳南靖走進來,微微蹙眉,還以為出什麽事兒了,不由得憂心起來,“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是發生了點事情。”
女人清冷的聲音緩緩傳來,言語之中,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鳳南靖察覺事情不對,立即走上前,可眼前的女人卻在慢條斯理地梳妝,沒有看他。
這太詭異、太不同尋常了。
鳳南靖知道她今日去了晏家村,還擔心出什麽事情,暗衛沒來得及稟告他。
他關心的話欲要道出口,女人就忽然冷漠地看著他,眸底濃濃的寒意刺痛了男人的眸。
薑晚傾站起來,眸底的倔強跟陌生,是男人從未見過的,甚至是帶著深深的敵意。
事到如今,即便她沒說什麽、也沒做什麽,鳳南靖卻忽然懂了。
他松一口氣的同時,一顆心也都提了起來。
因為接下來,一定又是一番爭吵。
薑晚傾望著他略微帶著釋然又緊張的神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就他的這個微表情來說,她還沒開始質問,他就已經間接承認了
薑晚傾毫不猶豫,將緊攥在手中的項鏈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啪的兩聲,不管是落地還是砸中他身體的響聲都不算是輕的,這兩道聲響,在寂靜的夜晚中,就如同爆炸聲一般令人心驚。
“鳳南靖,我覺得你需要解釋一下。”薑晚傾一字一頓,她是憤怒,但卻沒有歇斯底裡,就連聲音聽著也是冷冷的。
晏葉告訴她,這條項鏈裡的寶石,叫無子石。
這種寶石算是一種藥材,世間絕無僅有,十分珍貴,但卻也是讓女人不孕的壞東西。
無子石比麝香還要猛烈,長久配在身上,不僅會失去生育的能力,而且也會影響男性生子的質量。
因為這個東西實在是太罕見了,整個南燕也找不出幾塊來,是北洲特有的。
自從北洲被川都滅了之後,這種寶石就更難找了,知道的人也沒幾個。
若不是晏葉曾經跟過壹朝王妃,她也是認不出來的。
薑晚傾憤憤地想著,也回想起來,他當日忽然將鬼谷子的腿打斷,估計也是威脅他不許將無子石的事情說出去。
打斷腿,只是一個警告。
男人看著被摔在地上的項鏈,安靜地俯身撿起來:“晚傾,我是真的不想要孩子。”
“你不想要孩子,所以就給我送了這麽個玩意兒?”薑晚傾冷笑出聲,“可憐我還因為這是你送的東西,寶貝兒得跟什麽似的。
除了沐浴擔心將項鏈弄壞弄髒,我日日帶著,沒想到……”
說道後面,她哈哈大笑,卻紅了眼。
鳳南靖見他這樣,也是心疼,想要上前抱住她,但晚傾卻頗為警惕又充滿敵意地往後退,與他保持距離。
鳳南靖深呼吸,心口抽疼抽疼的,他很無奈:“晚傾,你太想要孩子了,但我卻不想你重蹈覆轍,你難道還要眼睜睜地讓我看著你再從鬼門關走一趟嗎。”
“所以你就送我這麽個避子玩意兒?你不要孩子為什麽不跟我商量,為什麽不問我。”
薑晚傾是真的很憤怒,她不喜歡欺騙、更不喜歡謊言。
這個東西會損害她的身體,會讓她不孕,這是在為她好嗎。
不過都是理由。
“若我跟你商量,你會同意不要孩子嗎?”
“不會。”
薑晚傾回答得很乾脆,而當她瞧見男人臉上無奈的神色,當下就明白過來,“所以你想告訴我的是,因為我不同意避孕,所以你才送我這個。
美名其約是為我好,不想我從鬼門關裡走一趟是嗎。”
男人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薑晚傾直接給氣笑了,心頭甚至是產生了恨意,她一下又一下的捅著鳳南靖的胸膛,胸口的怒意波濤洶湧。
“鳳南靖,你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只是我的丈夫,憑什麽替我決定我的生育權。
我的身體是我自己的,你憑什麽剝奪我作為母親的權利,你以為你是誰。還是說,你看不起我薑晚傾,覺得我薑晚傾就是你的傀儡,你的所有物,
所以說我的意見根本就不重要,你隻想做你想做的,我根本就沒有選擇權。
你、鳳南靖,就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奴仆,想幹嘛就幹嘛是嗎。”
鳳南靖眉頭的褶皺越發的深:“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麽可能這樣想。”
“你就是這樣想的。”薑晚傾怒視著他,頸根因為憤怒暴起,細細的脖頸連帶著鎖骨都十分明顯,精致,卻又是充滿怒意的。
“鳳南靖,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說到這裡,薑晚傾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已經模糊了,她失望又寒心,話裡甚至還已經帶著哭腔。
她是真的失望,好失望好失望。
她以為,鳳南靖是懂她的。
他們是夫妻,原本就應該相互坦誠,而她也不是不允許他有所隱瞞,但是她無法忍耐謊言跟欺騙。
信任就像是一塊石頭,堅如磐石,可若是裂了,是永遠都無法修複的。
鳳南靖心如刀割,想安慰她,卻也明白晚傾是什麽都聽不進去,他想給她擁抱,但他才上前一步,晚傾就抗拒的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還差點撞到了桌子。
他只能頓住腳步。
“晚傾,我是太在乎你了,我不能冒險失去你,你明白嗎。”
抱歉,這個她還真的明白不了。
薑晚傾忍住眸底墜墜欲落的眼淚,咬著牙直接給了鳳南靖兩個選擇。
“要麽你走,要麽我走。”
鳳南靖眸底陰沉如水,薄唇抿緊卻沒有選擇。
薑晚傾並不等他思慮,連東西都不要了就直接大步的朝外走去。
男人心頭一緊,攥住她的手腕,忍痛道:“我走。”
薑晚傾深呼吸,將頭執拗地撇到一邊,逼迫自己不去看他,用力的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鳳南靖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也明白妻子的脾氣。
她現在正在鑽牛角尖,說再多也是聽不進去的……
再者……
他本來也是不佔理的。
男人只能深呼吸,轉身離開。
薑晚傾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眼淚卻吧嗒吧嗒地流了下來,流得很凶,可她就是倔強地咬著唇不肯哭出來。
即便她如今比死都還要難過。
她愣在原地好久,出神、目光又空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而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背後忽然響起腳步聲。
薑晚傾動了動,才轉身,忽然一雙帶著薄繭卻寬厚的手捧住了她的臉,唇一下子就被堵住了。
她睫毛一顫,下意識的想要掙脫男人,但男人並沒有進一步的進攻,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想法,在她推搡之前,就一把用力地將她抱在懷裡。
男人身上幽幽的青草香一下子就竄進了她的鼻息之間,唇貼在她的耳垂。
“好好保重,不要難過太久,等我回來。”
薑晚傾淚不斷,仍舊咬著牙不說話,而男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又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就真的離開了。
看著男人的身影越來越遠,薑晚傾終於忍不住,捂著臉大哭了起來。
鳳南靖……
你為什麽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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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街道,鳳南靖剛出四合院,百裡等一乾人就忽然從暗處出現,手上牽著千裡馬。
百裡著急說:“殿下,您真的不能再耽誤了,必須趕緊離開南燕,否則那邊撐不住。”
男人臉上的陰沉與這夜色融為一體,他冷冷地‘嗯’了一聲,渾身都帶著生人勿進的冷意跟戾氣。
百裡幾乎能猜出來,殿下估計是跟王妃吵架了。
他不敢多問。
男人伸手利落地上了馬,在手抓住韁繩時,冷到極點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告訴萬孚之,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如有下次,本王滅了他的楠木山莊。”
比夜晚的風都要涼的聲音,話音一落,男人便騎著馬,帶著底下的一批人迅速離開。
百裡心中憂愁,想到萬孚之,搖頭:“萬孚之是真的踩在了殿下的底線上。
這次,他就算是家破人亡了,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