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圍的街訪鄰居都覺得能把自家孩子送來玉娘這裡學醫,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若是家中還有一位未成婚的兄長,那就更美了,近水樓台先得月。
本來魏芸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接下來她就不那麽認為了。
前堂的藥童突然來喊,說是有兩個女子在求醫,玉娘笑著問他:“要不要來一碗?”
他瞧著嚴林碗裡還沒來得及吃完的藥膳,臉皮直泛白,緊抿著嘴唇搖頭,盡忠職守的說道:“我還有幾味草藥沒有弄好,就不嘗了。”
說完,腳步生風的跑了。
魏芸一看就知道藥童沒少受折磨,都有陰影了。
“芸姑娘呢?”
魏芸嘴角抽搐的笑了笑,道:“不要了,不要了,我覺得一碗就行了,補多了反而對身子不好。”
林陌在一旁猛喝茶水,想用茶水將苦味衝淡,但他明顯低估了玉娘藥膳的厲害。他輕瞟了魏芸一眼說道:“你怎麽還跟玉娘不好意思,還想喝一碗你就說……”
魏芸在桌子底下踩著他的腳,將他沒說話的話給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我怎麽會不好意思,我是真的夠了。”
玉娘柔柔的笑著,沒在同她計較,看著嚴林喝完,她才去前廳看病。
等玉娘走了出去,魏芸又在林陌腳上踩狠狠踩了一腳,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氣,她戳著林陌的臉,怒氣衝衝的問道:“你剛才為什麽說我拒絕是不好意思,我其實還想喝一碗?”
林陌一腳立在地上,樣子有些搞笑,說道:“那你剛才憑什麽要讓我先試毒?”
她一臉理所當然道:“你是我夫君,是給我遮風擋雨的人,有磨難自然要先上了,沒想到你是個渣男。”
林陌放下了腳,一臉笑意的看著她:“你剛才說我是你什麽?”
魏芸翻了翻白眼道:“你少岔開話題……咦,你幹嘛?你嘴裡那麽苦不要……唔……好苦……”
嚴林現在隻想鑽進桌子地下,可一低頭看到兩隻重疊的腳,他又默默的轉過了身子,默默的看著牆頭上的余暉不說話,假裝自己啥也聽不見。
牆頭上有幾根雜草在夕陽的余暉下隨風飄搖,不遠處有幾朵雲在懶懶的飄著,一切都是那麽的安詳,寧和。
前廳來看病的是兩位姑娘,說是最近總是心慌,吃飯沒什麽胃口,最近睡覺了睡不著。二人一舉一動皆是做派,魏芸趴在櫃台上揉著嘴唇,觀察了一會,她突然開口問道:“二位姑娘是不是西城戲園子的?”
兩位姑娘一聽有人認識她們,立馬就變了笑臉同魏芸說起話來,魏芸把弄著扇子看似只是單純的好奇道:“聽說,前兩天戲園子裡發生了一樁命案?”
一姑娘皺著眉拋著手絹道:“你別說了,我這一身的病就是那樁命案給嚇的。”
魏芸一挑眉問道:“聽說,死的那個還是個角?”
另一個姑娘生怕自己插不進話題,幾乎是搶著說道:“是個角,原來是個說書的,聽說啊是因為說書的時候得罪了一個大人物,迫不得答應了戲園子老板不少條件才答應讓他回來唱戲。”
一姑娘口齒伶俐的接口說道:“原來戲園子裡的台柱是他師弟,可是他一來就把他師弟給擠下去了,這師弟為了報復就給他茶裡下毒,後來林少將就將那個師弟給帶走了。”
“哎!林少將那天你看到沒有,長得那是一個俊,京城裡無人敢與之媲美。”
姑娘愁眉苦臉的歎了一口氣,有些誇張的說道:“那天給我嚇死了躲後台就沒出來,誰知道林少將會來,早知道的話,就算嚇死我也要撐著最後一口氣見他一面。”
她仰頭看著房頂,默默傷心了一會,她又拉著旁邊那姑娘,問道:“你快給說說,林少將長什麽樣。”
“……”
魏芸甩著扇子,默默的回頭看了一眼,在房間裡擺弄茶具的林陌,房門開了一小峰,他坐的地方正好能夠將他側臉給露出來,有一束發絲將他的眉尾遮住,他正專注的擺弄著茶具,眼皮有些緩慢的落下來,眼神也比平時柔和了不少。
似是有所感應,他突然回頭,正好對上魏芸的眸子。
她衝他眨眨眼睛輕笑了一聲,旁邊一姑娘突然拉著她問道:“芸姑娘你在笑什麽啊,那麽開心?”
“啊?沒有,我就是,就是……”她撇眼看到林陌還在看著她,想了半天想出個:“就是突然想起了好玩的事。”
“芸姑娘這樣年輕,嫁人了沒有啊?”
魏芸有些尷尬的扯著笑,回道:“快了快了。”
“你看芸姑娘還不好意思了。”那姑娘笑著在問道:“男子是什麽人啊,家中是做什麽的?長得怎麽樣啊?”
這問題問的……魏芸都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自從經歷了上次戲院裡被一花旦表明愛意時,她就一直對戲園子抱不一般的觀念。現在看來戲院子裡為什麽會被說成是是非多,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林陌走過來,在兩位姑娘震驚的目光中拉了她的手淡淡道:“柳嫂的生辰快開始了,我們走吧。”
“好的。”魏芸答應一聲,連招呼都不敢打,生怕給兩位姑娘叫醒過來,拽著林陌不讓走。
還是櫃台上藥童鄙視的看了二位姑娘一眼,將她們喚醒。
站在門口,二人才算真正回過神來,其中一人看了看四周,不確定的問道:“剛才是不是林少將啊?”
“你問我?我哪見過林少將,你那天不是見過嗎?”
“我那天也是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嘛,難免會記錯。”
“那你跟我形容的那樣仔細,你剛才是騙我是吧!”
坐在那車上,魏芸對林陌說了剛才聽到的事,“這件事得查一查。”
林陌還沒說話,一直在旁邊當空氣的嚴林突然恭敬的說道:“公子,姑娘,這件事能不能讓屬下去查?”
嚴林這些年替林陌辦了不少事,見得了見不了光的事多的都數不過來,可是沒辦成的沒幾樣,他們三兄弟自小跟著林陌一起長大,因此從小就懂得林陌對他們三兄弟的信任。
嚴家三兄弟是林陌的爺爺帶到林陌身邊的,嚴林記得那時自己才七歲,看著對自己很好的爺爺,指著一個俊俏少年說道:“以後,他就是你們的主人,你們今後只能聽從他一個人的話。”
那時候正是冬日,外面的大雪剛下停,太陽從雲層後面露出頭來,不太溫暖的陽光照下來,林陌站在窗戶下來板著一張臉,呼吐出的白霧在陽光下面緩緩升起,他身上穿了厚厚的棉襖,嚴林隻覺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有些刺得眼睛睜不開。
他學著大哥的樣子朝他恭敬的拜了拜,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精致的小鹿皮靴子,稚嫩的手臂將他們三人扶起來,“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不必拘禮。”
後來,他們一起跟著爺爺習武,學追蹤之術,殺人術……
馬車簾子被風吹起來,太陽落在他眼睛上,他恍然的回過神來,即使林陌不曾怪罪於他,可是內心的愧疚比背上的傷痛還讓他痛苦。
林陌瞧著他,手指在魏芸手掌上敲打著,像是在打著拍子,“你確定你身體可以?不行不要硬撐我讓別……”
他話還沒說完,嚴林突然道:“屬下確定可以,並且肯定不會耽誤公子的事。”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林陌輕歎了一口氣,停住了打拍子的手,似是無可奈何的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查。”
嚴林得了命令,閃身下了馬車,掠上房頂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魏芸拉著他的手,頭枕在他肩頭上,笑著問道:“你剛才打的拍子是什麽?”
林陌又一邊在她手心上打著拍子,一邊嘴裡輕哼著調調,是首安眠曲,魏芸勉強能夠聽出一兩個,河水之類的詞,她看到林陌眼神裡流露著複雜的神色,痛忍還是不甘?
他們在藥鋪裡拿了剛才看好的藥材補品,準備去孤兒院裡,魏芸提著藥材,驀然想起玉娘的藥膳,她打了個冷顫,問道:“林陌,你會做補品嗎?”
“不會……”
魏芸有些擔憂的道:“柳嫂連做菜都是問題,大家都不會,買來的藥材,不會做成玉娘那樣吧?”
林陌回道:“你想多了,做成玉娘那樣的要有水準。”
說的也是。玉娘一手醫術可不是假的,能做成像玉娘那樣的藥膳,她也就不是凡人了。她想了想,又道:“不過,這是補品不是藥做出來應該不會那麽苦吧。”
林陌砸吧砸吧嘴巴,嘴巴裡好像還有那股苦味,“應該不會。”
二人很快就來到了孤兒院,孩子們蹲在門口,圍成一個圓腦袋對腦袋的正在說這什麽。其中一孩子看著方清手裡一把銅錢,不甘心的說道:“我們只有十四文銅錢,可是那本菜譜要二十五文,怎麽辦啊?”
另一孩子皺著眉頭說道:“柳嫂很喜歡那本菜譜,我看她在哪家攤販前看了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