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了,他低著頭苦笑一聲,怕是他們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確實不重要與他們那裡自己算什麽呢?寄人籬下的小乞丐?他的信任在他們那裡又有什麽呢?自尊這些都不是什麽。
是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是魏芸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林少將不常來教他們習武,請了個夫子每天神叨叨的教他們人生道理,他討厭那個夫子就像魏芸每次來都會跟他們灌輸一堆破道理,在他看來那些什麽用都沒有,還不如拳頭有用,若是他功夫厲害,教訓這幾個不長眼汙蔑自己的狗東西又算的了什麽?如果自己有功夫他們又怎麽會汙蔑自己?
他眼眶有些泛紅,心頭生出幾分無力感,好不容易將心頭的酸楚壓下去,不讓它流向自己的眼睛,又聽到林小瑩道:“嫂子,說的不錯,你不願意讓他們搜身,現在你偷沒偷已經不重要了。”
嫂子?他在心裡輕笑一聲,叫的真好聽。他指甲插進肉裡卻絲毫不覺得痛。搜身?明明什麽都不懂憑什麽要搜他的身,他又不是花樓裡的舞女,隨便讓人摸。
王白山揚揚手中一袋銀子,說道:“下次,林家可得好好教導做人。”說完揚長而去。
他看著王白山的背影恨的牙根癢癢,或許他覺得他不該恨王白山,若是有人相信他,他也不至於會這樣。他抬起頭看著魏芸說道:“你們是不是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你想讓我們怎麽相信你?”魏芸對上他有些怒火的雙眼,道:“讓人相信首先的自己相信自己,你不讓他們搜身,是在怕什麽?”
“我……”方清有些說不出話來,頓了頓不耐煩的說道:“總之我沒偷!”
魏芸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林小瑩摸上著方清的肩頭,歎了一口氣道:“夫子不是教知錯就要能改!”
“我說了我沒有偷,既然你們不相信我,又管我幹什麽?”方清突然大叫起來,情緒有些失控的指著魏芸說道:“你別以為你替我還了銀子我就會感謝你,我告訴你,我沒偷!我沒偷!那銀子根本不是替我還的!”
“確實不是替你還的,只不過是平一樁事,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謝。”林陌走到魏芸身前,將那根手指給擋了下來,方清登時收了手,魏芸在後背偷偷握住他負在腰間的手,露出半張臉說道:“既然你寧願讓別人髒了林家的聲譽也不願意讓別人搜你的身,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你又不是林家的人……”
“我是!”魏芸走過來,看著他道:“你不妨問問林陌和林小瑩,我是不是林家的人。”
魏芸可以忍受好多事情,許多過分的事情在她看來都不是那般過分,聽一聽就過去,就比如家中那個對她冷嘲熱諷看不得她有半點好的繼母,她也可以忍受,或者說從來沒當過一回事,又比如別人在外面散播的謠言:她魏芸配不上林少將,嫁給林少將就是攀高枝爾爾,這些話傳到了她耳朵裡,只不過聽聽就過了,她在乎的是林陌怎麽看她。
在林陌這件事上,她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她覺得這樣很好,以前自己過的太隨心所欲了,心裡多了一個牽掛等著她去守護他,等著她去維護他的聲譽,這樣的生活讓她很開心。因此在剛才聽到王白山對林陌的聲譽,乃至林家的聲譽冷嘲熱諷時,她才忍不住站出來一遍又一遍同方清確認,等她相信了他,結果卻是那麽不盡人意。
方清看了她兩眼,張張嘴像要說什麽,卻轉身就走了。
天上突然下起雨來,不大,卻密密麻麻的能將衣服淋濕,天空依舊是那般灰沉沉的,有點像牆頭的灰瓦片,厚厚的雲層壓的人心情好不起來。
方清一路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那裡去,雨水打在他臉上,水珠沿著下巴滴下來,他跑的氣喘籲籲,周圍沒有什麽時,他才停下來,杵著膝蓋喘息了好一會,才抬起頭來,周圍的房子有些陌生,他愣了一會,找了一個可以壁雨的地方,沿著冰冷的牆壁緩緩靠下來,坐在地上發呆。
街道上的人在跑著躲雨,他看到不遠處有課孤零零的樹種在那裡,樹上有很茂密的葉子,卻沒有一絲風想要去撩動那些葉子,他抬起手看了看,手心裡有幾塊繭子,那是他練棍磨出來的,他練功練的很刻苦但一直不見起色,雖然林小瑩很貼心的找了個武夫來教他們,可那個一臉絡腮胡子笑起來很猥瑣的武夫,同樣讓他很厭惡,若是林陌來教的話效果肯定不一樣。手心裡更顯眼的是剛才指甲插進肉裡留下的痕跡,深深凹痕像是就在他心裡的恥辱一樣,此時細細的看已經有血絲淡淡的冒出來。他看著手心眼底又失落起來,輕聲問道:“為什麽你們不相信我,為什麽?”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答案,他歎了一口氣,放下手,眼前突然出現一青色白沙裙擺。
他抬頭看到的是俞瑤夕,手中撐了一把油紙傘,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嘴角勾起掛著一絲嘲笑,說道:“因為你不值得她們相信。”
方清沿著牆壁爬起來,警惕的看著她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裡。”
俞瑤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說道:“我看到了一切。”
看到了一切?方清身子緊貼著牆壁,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又聽到她說:“我相信你沒偷銀子。”
“你相信?”方清反問道。
俞瑤夕道:“你若是偷了銀子,早就跑了怎麽還會在原地等著被人抓。”
方清愣了愣,有些失落的低了頭看著自己沾染了少許泥土的鞋尖,這雙鞋是柳嫂剛給他做的,他現在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剛做好的鞋常常沒穿幾個月就有些不合適了,當時柳嫂笑眯眯的讓他好好保管,這雙鞋她特地多做大了一些。
旁邊有聲狗吠叫了一聲,將他思緒拉了回來,他喃喃道:“你相信有什麽用,他們又不相信。”
“問題就在這裡。”俞瑤夕突然說道:“我一個同你沒有半點關系的外人,隨便想一想都知道你沒有偷銀子,而他們居然不相信。”
“那是因為我不讓他們搜身。”方清皺眉看著俞瑤夕,他突然這麽說,眼神確實有了一些變化。
“搜身?”俞瑤夕輕笑了一聲,轉了轉油紙傘將傘不斷低落的雨水如撒花一般向四周飛轉而出,有兩點雨水落在方清臉上,他用袖子擦拭了雨水,怒看著她。
房簷上積攢的雨水也終於在這一刻落下來,啪的一聲低落在油紙傘上,俞瑤夕笑著說道:“搜身?男兒的尊嚴如此讓人別人踐踏成何體統!”
方清愣愣的看著她,聽著她又說道:“依我看,魏芸本來就不相信你,她那麽愛說道理的一個人,怎麽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她那是存心要害你。”瞧著方清的眼睛又道:“你試想一下,若是被搜身的換成林陌,她還會像是一個事外人一樣讓別人在搜身嗎?”
俞瑤夕話語頓住,等他思考的差不多了,她才身子動了動,同方清一樣站在雨水沒有被淋濕的地方,只不過手中的傘並沒有收起來,雨水依舊沿著傘邊落下來。
“要是上次你按我說的做,今日怎麽會被如此羞辱。”
方清猶豫的說道:“毒害魏芸,若是讓林少將知道……”
“他不會知道的。”俞瑤夕淡淡道:“你不說,我不說,況且我上次給你的毒藥,無色無味一般人察覺不出來,就連林陌也一樣。”
“可是……”方清頓了頓才說道:“我上次可能已經露出破綻了……”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再給你一個機會。”俞瑤夕笑著打斷他,說道:“千萬別像上次一樣為了自己一時的仁慈做傻事了。”
方清看著她,捏了捏手心哪的痛楚連同恥辱讓他渾身都難受,他一咬牙說道:“下毒我覺得不可能了……”
“這次不是下毒。”俞瑤夕好像很喜歡打斷他說話,或者看到他同意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這次我們玩點高級的,設計陷害魏芸,這樣你我都能將自己撇乾淨。”
這樣的雨魏芸叫它毛毛雨,跟動物換毛時一樣,不大卻一根連著一根,她站在一家店鋪門口,伸手接了接從房簷上落下的雨水,問道:“今日下過雨,以後就不那麽熱了吧。”
“不會。”林陌站在她身前替她擋掉四濺起來的雨水,免得她回去裙邊又洗不出來,“下場雨下過才開始真正熱起來。”
“聽說今年是大悍年?”魏芸接過林陌遞過來的手帕,一邊擦手一邊問道:“你不是會看星象嗎?星象上怎麽說?”
林陌默了一會,道:“最近公務繁忙,沒時間看。”
“那你有機會看……”
“哥,是趙霖!”林小瑩突然叫起來,一邊說一邊還有些激動的扯著林陌的袖子示意他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