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門童正捧著本話本子,坐在台階上看得起勁,聽到魏芸的聲音立馬從台階上跳起來,將書藏在身後,訕笑一聲趁魏芸不注意又連忙將書收進袖子裡。
這一幕倒是被嚴森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小門童瞪了他一眼,彎腰行禮後蹬蹬的跑到門外,又苦著臉跑回來拿掃帚,忍不住叫罵道:“是哪兒個缺心眼的又往門口亂扔菜葉,我今早都掃了五遍。”
魏芸倒是很看得開淡淡的安慰道:“你身子弱多運動運動才好,不然你都長不高了。”說罷就從小門童袖子裡摸出那本話折子,“借我看看。”
小門童一張臉如被雨水打懨了的花朵一樣提不起半分精神,垂著頭朝門外走去。
他還沒看一半啊,被大小姐抓到怕是拿不回來了。
林陌在身後含笑看著,默默的跟著魏芸朝院子裡走去。
剛到門口春棠就如一隻受驚的小貓撲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得魏芸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姐,你可算回來,奴婢一天沒看到你,心裡就想得緊,小姐你身子好些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小姐啊,下次去哪裡帶上奴婢啊,奴婢,奴婢能幫小姐擋刀。”
魏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淚水雖說在眼眶裡打轉卻遲遲不見落下來,唱戲的都沒她這功夫。
一巴掌拍開她的手,朝裡走去,院子裡的落花已經被打擾乾淨,但深吸一口氣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擋刀子的事嚴森來就行,我可舍不得讓你來。”
一直默默走在最後面的小侍衛聽到後身子猛得抖了抖,可能是因為身上衣裳單薄。
走到台階上,解開鬥篷拿給春棠,魏芸看了一眼走廊的木桌,桌上的茶壺壺口上還飄起淡淡的白煙,想來是剛換的,頓了頓朝林陌道:“外面冷,我們進屋說吧。”
林陌自是沒什麽異議,頷首抬腳跟著進了屋,身後的嚴森剛要跟上就春棠眼疾手快給拉開了,還不忘替他們關上門。
春棠扯著嚴森的耳朵:“你這人怎麽沒半點眼力見,你這樣是不行的呀。”
魏芸隨手將那本話折子扔在桌上,挑了個花瓶將白玉蘭放在花瓶裡,又從袖子裡掏出紙扇放在桌上,抬手倒茶,而林陌將食盒裡的糕點一蝶一蝶端出來。
魏芸看到其中有一蝶杏花糕是與昨日一樣,其他的都換了不同的口味,昨日那蝶杏花糕她不過就聞起來好聞便多吃了兩個,想不到被林陌看在了眼裡。
用木筷夾起一塊糕點嘗了嘗,秀珍樓的糕點做的確實是一流,不僅味道好,而且還新鮮。
林陌握著茶杯笑道:“沒用午膳?”
魏芸嘴裡還包著食物,咽下去之後才道:“用了,開元寺的齋飯味道確實不錯。”
林陌看著她兩邊臉頰塞著食物,肉皮頓時鼓鼓的很是可愛,想伸手捏一捏。
芸姑娘怕是會將他打出去。
等魏芸吃完,用帕子擦了嘴才問道:“開元寺主持讓你進去了?”
“沒讓!”魏芸喝了一口茶水道:“我和嚴森翻牆進去的。”
這倒是魏芸能乾的出來的事。
“查出什麽來了?”
“什麽也沒查出來,不過懷疑的對象倒是有丫鬟和俞瑤夕。”
林陌點點頭,跟他意料的差不多,京城裡有點頭面的去上香不同於他人,身邊或多或少都帶著幾個下人。
俞箬中的毒又是來自那隻被毒死的貓,開元寺的線索不會有多大。
“那你,這趟去丞相府問出什麽來沒有?”魏芸不自主的將桌上的扇子拿起來,捏在手裡,指尖輕輕摸索著象牙白,感受著那柔柔的溫潤。
林陌看著她手中的紙扇,眼底不自主的如開了的花綻放出些許光彩,從懷中掏出小冊子遞給魏芸。
“我在問俞箬事情的時候,故意提到了子午琉,她剛開始眼神有躲閃,然後是平淡的詭異,接著憤怒的有點裝過了頭。”
“裝過了頭?”魏芸隨意瞟了幾眼,便將小冊子放下。
林陌點點頭,輕皺了皺眉:“嗯,就是裝過了頭,一般人聽到自己中的毒裡面有子午琉都會大吃一驚,就算定力好眼睛裡也藏不住情緒。”
“會不會是太醫事先告訴過她,所以她才沒什麽反應。”
“問題就在這裡。”林陌手指輕敲打了茶杯,“我今早特意去找過陳太醫,他告訴我俞箬中的毒裡有子午琉的藥性,而我們那日從貓肚子裡只找出來了朝陽草,並沒有找到其他草藥的半點痕跡,連那根銀針上也找不到半點其他的劇毒。”
魏芸沉思的時候喜歡用手搭在嘴角,猛得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林陌,“你的意思是說,俞箬在中毒前就已經吃過了子午琉,朝陽草和子午琉兩種藥物在俞箬體內發生了變化,成了另外一種複雜的毒。”
林陌讚許看著魏芸,她一直都很聰明,自己一直都知道。
剛說完魏芸眉頭又皺起來,林陌猜到了,開口解釋道:“在古書上有記載朝陽草的藥性極大,若是人或者動物吃下,那周邊三步以內的人也會多多少少受點影響,主要看那個人的身子強弱。”
魏芸恍然大悟,這樣就可以解釋的通了。
林陌又道:“我今日去問俞箬時,先問了她以前有沒有隱疾,然後才說出子午琉來,她的表現便是剛才那樣,若是她知道事先知道自己中的毒裡有子午琉便不會那樣,總之很可疑,並且她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言語間閃爍其詞,不過,也有可能是我當時太心急,胡亂猜測。”
魏芸看了林陌一眼,當時她並不在場,賣能親眼看到俞箬的神情,當下不好判斷,忍不住說道:“人家好歹是一姑娘,若是有隱疾,會方便開口告訴你?”
林陌一時沒了話說了。
魏芸無奈的問道:“那丫鬟呢,你見到了嗎?”
“見到了,那丫鬟感覺也有些問題。”林陌頓了頓才惋惜道:“不過那時候俞丞相來了,我不好多問。”
魏芸點了點頭,輕揉著眉間,她腦袋又開始疼起來,“等過幾日,她身子好了,將她約出來問個清楚。”
林陌點點頭,抿了口茶水:“也只能這樣了。”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至於不該知道的,慢慢也會知道的嘛。
一閑下來魏芸便忍不住從食盒裡拿起一塊杏花糕,放在鼻尖輕嗅了嗅花香,放在嘴裡吃,吃到一半時想起來什麽來,咽下食物問道:“對了,我不是看到張騫和你一起去的丞相府嗎,我怎麽聽著所有事都是你一個人做,他什麽都沒做?”
看到我了不和我打招呼?
林陌挑了挑眉,看著她。
魏芸看著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朝自己流著莫名的意味,放下送道嘴邊的杏花糕,訕笑一聲,心知肚明道:“不是我不叫你,我從這條街走出來,你直直的騎馬就過去了,等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從我的那條街騎馬走過去了,我出來也隻遠遠的看到你一個背影。”抬起頭來看著林陌,後知後覺的問道:“我這麽說你能懂嗎?”
林陌搖搖頭。
魏芸歎了一口氣,從窗邊的桌上拿過來文房四寶,攤開一張紙,在白紙上劃了幾條黑線,分別寫上自己的名字,和林陌的名字。
指著他的名字,翻了翻白眼問道:“這是不是你?”
林陌低頭看過去,把自己的名字寫的挺漂亮的,點了點頭。
魏芸站在桌前又指著自己:“這是我,你先走過去,我才出來看到你一個背影。”
林陌仰頭看著她,輕笑一聲:“你早這麽說,我不就懂了。”
魏芸氣得又翻了翻白眼,抬手理了理剛才去窗前被風吹亂的發絲,坐在桌前低著頭一口將杏花糕咬在嘴裡,還小聲嘀咕道:“你懂個屁懂,查案問個事情都問不清楚,聽個話也聽不清楚,還非要賴我講不清楚……”
林陌看著她氣的像一隻搶不到食物時的小獸,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看到她嘴唇一上一下,分明不是在吃東西,忍不住問道:“你在罵我什麽呢?”
“你不要汙蔑好人,不要自作多情……”魏芸愣了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作多情不是這麽用的,一擺手又說道:“反正我沒罵你。”
看了林陌一眼,見他含笑看著自己也不說話,用手帕擦了擦手又問道:“你還沒說呢,張騫他幹什麽了?”
林陌抿了一口茶,看向桌上花瓶裡的白蘭玉,淡淡道:“純潔的張大人在大廳裡拖住俞丞相。”
“純潔的張大人?”魏芸愣了愣反問道。
仔細算算張騫也得有五十了吧,純潔兩個字……他能駕馭得住?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張騫一張布滿褶皺的老臉,穿了一身白,朝著正午的太陽露出掛著滿足的笑容,舞姿翩翩在隨風起舞。
魏芸想到這裡,連忙打住,可身子還是忍不住抖了三抖,連忙問道:“你快給說說,為什麽叫他純潔的……張大人。”
林陌把玩著空茶杯,語氣正經的說道:“不好吧,怎麽說我和張大人也是一朝之官,平日裡相交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