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謐,微風時不時送來幾縷百日紅的清香,魏芸輕嗅了嗅,柔聲道:“可以,你跟春棠下去拿銀子。”想到她心思在弟弟身上,便不在打算讓她休息一夜再去:“春棠順便給她備好馬車,你在馬車上休息一會。”
春桃目光盯著魏芸輕輕眨眨眼。
春風微蕩之中,姑娘如那花香,像銀色的霜花,像透明的玉屑.像水洗的胭脂。
“管事哪裡我會替你說一聲,等弟弟病好了你在回來。”魏芸看透她所想。
春桃眼中露出驚喜,福身道:“多謝小姐。”
春棠一臉笑意的帶著春桃去領銀子了。
這銀子自然是魏芸住的雲夕院裡總月上扣了,這般給了春桃一部分雲夕院怕是要辛苦一段時間了。
魏府每個院子裡月錢都是劉秀月在管,春棠想到這個就不由得來氣,雲夕院的月錢時常被克扣或者少給,這顯然是劉秀月在故意做鬼。
春棠也和小姐提過,小姐那時正在看書,問了句:“克扣的多嗎?”
春棠搖搖頭:“自然是不敢多扣。”
小姐點點頭:“那便算了,大不了少買點東西。”
春棠想到這裡忍不住歎了口氣,自家小姐處處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魏芸獨自坐在椅子上,指尖敲打著桌面,看著懸在半空的圓月,思緒飄飛。
既然春桃沒事,那死去的人是誰?既然是魏府的丫鬟,為何沒人發覺?
她心緒一動裹進了身上的衣服,朝著魏府門口走去。
門童隔了老遠便看見魏芸走過來,急忙問道:“大小姐,這麽晚是要出去了?”
他是要提醒大小姐,這麽晚出門不安全。
魏芸點點頭,“我出去一會,馬上就回來了,就在門口這裡。”
門童不敢耽擱急忙打開門,笑著說道:“那奴婢就在這裡等著,大小姐若是有什麽叫一聲奴婢立馬就過來。”
頓了頓覺得不妥,又拿了個燈籠:“大小姐用這個,夜路黑當心點。”
魏芸點點頭,接過燈籠朝門外走去。
今日發現屍首時,魏芸便讓下人將屍體弄回來,為的就是殘留線索,目前正放置在魏家背後的一間破舊草屋裡,由林陌的一個暗影守著。
魏芸提著燈籠慢慢向草屋走過去,此時風漸漸有些大了,也漸漸比先前冷了起來。
剛靠近茅草屋,一道黑影就不知從何處閃了出來,恭敬道:“小姐。”
燈籠向前提了提,看清是暗影,點點頭沒說什麽,抬腳向屋子裡走去。
屍體就著一張木桌,放在屋子正中間。
若是嚴格來說,屋子並不算屋子,連門都沒有,房頂上的茅草也東缺一塊西露一塊,銀白的月光透進來,照在白骨之上,讓人不寒而栗。
魏芸輕嗅著陳年茅草的發臭,朝身後一動不動的暗影看了一眼,舔舔嘴唇不再說什麽,提著燈籠走向屍首。
此時屍首上依舊散發著一股刺鼻味同屋子裡的臭味夾雜在一起實在難受,她皺皺鼻子打著燈籠仔細管看屍首。
“小姐,其實有油燈的。”暗影站在門口,聲音有些沙啞,恰巧哪裡月光照不過去,加上一身黑衣站在暗處,勉勉強強能夠看到一個人影。
魏芸正仔細觀察著白骨,其實心裡發虛得不行,可發虛也得找到線索不是。
暗影突然的聲音嚇得她頭皮一陣發麻,手中燈籠差點打翻在地上,她不悅的皺皺眉:“你幹嘛不早說?”
現在才說,不是存心嚇她的?
暗影似是低了低頭,沙啞著聲音道:“公子說,不要問,吩咐什麽做什麽。”
魏芸在角落裡找到燈盞點燃了油燈:“那你怎麽又說了?”
“我看見小姐手抖了。”暗影一本正經的解釋。
這,這手抖能怪她嗎?你提一個打燈籠看白骨你手不抖?
轉眼看向暗影,他可能還真不抖。
好的她承認,她確實是手舉酸了,絕不是嚇的!
魏芸將油燈放到屍首旁:“你站在門口幹嘛?”
暗影喉嚨動了動,沙啞著聲音:“公子……”
魏芸皺眉打斷他:“給我好好說話。”
暗影尷尬的摸摸鼻子,朝魏芸走過去。
這姑娘好生厲害,連自家公子當初都極難聽出,這姑娘聽他說兩句就知道了。
“你在這裡守了一晚上,可曾發現什麽?”魏芸看著那架空有一身衣裳的白骨。
暗影從懷中掏出一個被雕刻成白鶴的小桃木配件。
他本想等明日公子來,在交給公子,可看公子對芸姑娘的態度,交給芸姑娘也是可以的。
魏芸挑了挑眉伸手接過去,桃木配件只有拇指大小,鶴嘴刁了一條魚,魚翻身呈一個圓,一條紅繩從魚中串過,白鶴,魚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提著空線懸空看,好似下一秒這個白鶴就會刁著著條魚飛走。
魏芸覺得這個東西她在哪裡見過,可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她總覺得腦袋裡繃了一根弦,只要撞破她就能想起來,可越想越頭疼。
“這東西你從哪裡找到的。”魏芸問。
暗影輕咳一聲,聲音明朗道:“在手骨裡。”
魏芸想起來,今早她看著那袖子飄動,手骨藏在袖子裡,她沒有掀開看。
她歎了口氣,是被誤導了,她那時候都認為死的便是春桃。
可現在死的是誰?
魏芸看著手中的桃木配件,淡淡的問道:“你……可識得此物?”
暗影搖搖頭:“不識。”
回府的路上,魏芸一直在想著這件東西,腦袋裡的那根弦越撞越痛。
門童站在大門口的台階上,雙手插在衣袖裡,夠著腦袋看,看到不遠處一個昏暗的亮光向這邊飄來,走近一看,門童立馬笑著道:“大小姐,回來了?”
魏芸朝門童點點頭。
回到雲夕院的時候,恰好春棠也回來,見小姐還沒睡,覺得可能是沒睡意,笑著的同魏芸說著春桃弟弟的事。
可見魏芸皺眉,也不說話,春棠閉了嘴,小聲問道:“小姐,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魏芸搖搖頭,看了一眼春棠,神色一動。
死的是丫鬟,問一問春棠也許她知道。
她將手中的桃木配件攤開:“春棠,你可識得此物?”
春棠疑惑的朝她手中看過去,臉色一變,開口問道:“小姐你這東西從何而來?”
魏芸見春棠神情知道她是知曉的:“是從那具屍首上找到的。”
春棠臉色變了變:“怎麽會,這是翠屏的,那她豈不就是……”
“翠屏是誰?”魏芸心頭一跳。
春棠表情談不上有多憂傷,比今日知道死的是春桃時差遠了,可見她們沒什麽交情,她回憶道:“翠屏是魏府的丫鬟,可是前些日子也不知是誰說翠屏受不了魏府的苦日子,偷偷跑了,這件事關乎魏府的名譽,管事查了一圈也沒查出是誰說的,便將此事壓下去了,還告誡奴婢們此事不準出去亂說。”
“前些日子是具體是什麽時候。”魏芸皺眉問道。
現在可以初步綁定死的那人就是翠屏。
春棠也知道此事大意不得,仔細想了想又在心裡算了算日子,才開口道:“發現翠屏失蹤就是小姐溺水那天,兩日後就有人說,翠屏受不了魏府的苦日子偷跑出去了。”
魏芸心頭的疑慮更盛了,卻還是壓下情緒開口問道:“那她失蹤之後可找過?”
春棠搖搖頭:“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個時候魏芸剛溺水,身子弱得不行,高燒也是接連不退,她哪敢耽擱,忙前忙後的伺候,哪有時間關注府裡下人的事。
魏芸又問:“那翠屏之前是在那個院子裡做事?”
春棠又想了想,開口道:“在後堂做洗衣裳的活。”
還真是做滴水不漏。
一個洗衣服的丫鬟,做的都是粗活累活,說是受不了魏府的苦日子偷跑了出去,可合情合理。
她指尖輕叩著桌面,思緒回到那天溺水,一點一點細節浮現被放大……
她想明白了,腦袋裡會有那根弦在於,那不是她自己的記憶,是原宿主的記憶。
她懷疑這個叫翠屏的丫鬟是受人指使,便是顧怡寧通風報信之人,在原主魏芸赴宴途中派人故意推下水,因為魏芸想起來了,好像記憶中當時溺水的時候便看到躲起來的翠屏,他們發現魏芸居然又活過來,翠屏的丫鬟想跑,幕後之人怕翠屏泄露秘密,將其一刀割破了喉嚨,還趁翠屏掉了最後一口氣,灌了化石散。
魏芸想到這裡,忍不住冷笑一聲,做的還真是狠辣,滴水不漏,一點證據都不曾留下。
既然證據斷了,她便不在想,那人能做如此,她想也想不出是誰來,但此人肯定還在魏府裡隱藏著,魏芸可不相信他們只在魏府放了一顆眼暗線,肯定還有其他人,魏芸只要平時多留心一些,日後看到找出此人來。
“小姐,這桃木配件奴婢替你給燒了吧,畢竟是死人的東西……”春棠有些怯怯的看了桌上的東西一眼。
她小時候常聽老人說,人死了,人的魂魄會附在身前他最喜愛的東西上。
她想想就覺得後背發冷。
魏芸搖搖頭道:“就掛在門外走廊的柱子上吧,明日一早把東西交還給翠屏,通知她的家人來認領屍體,另外給一筆安葬費。”
春棠怯怯的道:“可是,掛走廊柱子,半夜……”
“春棠!”魏芸皺眉打斷她。
春棠也知道自己過言了,縮縮腦袋不在多嘴。
小姐說掛,那就掛吧,大不了她先給小姐試試那鬼厲不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