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日傍西山,殘陽如血中平靜的村落裡已經已升起嫋嫋炊煙,忙碌一日的農人總算可以背著農具回家。
薑家門前點了紅燈,與那掛在門上的白布帶相襯極為刺目,薑可雲進門瞥了一眼那白布帶,眼神十分鄙棄道:“娘,何時能把這東西摘了?我看著礙眼!”
劉氏忙著將飯菜端上桌,朝一旁的薑可雲道:“再等等,過了頭七再拿。”
“真煩人,死了都不讓人安生!”
劉氏在小廚房裡切菜,轉身正要去取蒸好的棗糕,卻發現少了兩個,“你別偷吃,你爺爺和你爹還沒回來呢。”
“娘,你在說些什麽啊。”屋子裡薑可雲探出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劉氏。
劉氏已一驚,此時窗邊又是一雙手伸了出來,白色的絹衣袖口血跡斑斑,血淋淋的手抓住棗糕。
“啊!”劉氏一聲驚叫,抬眼一看,卻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一時她便一聲也喊不出來。
“怎麽,大伯母似乎很是怕我?”薑素素嘴角勾著一抹詭異笑容,額際猙獰的一片血痕讓人望而生畏。
“鬼……鬼啊!——”
劉氏惶急丟了手中的鍋鏟便向屋裡奔去,正好迎面碰上走進正門的薑素素,撞了個滿懷,嚇得一聲不吭坐在地上。
“誰是鬼,大伯母是在說我?”薑素素伸手去拉劉氏的衣襟,輕聲道:“若是我真的被你們藥死,那我倒的的確確是個冤鬼了。”
“薑素素你沒死!”薑可雲衝出來,抓住薑素素的手,可以觸及的溫度,她是個活人。
“嚷嚷什麽!老遠就聽見你們的鬼叫。”
薑大郎扛著鐵鍬,手裡拎著兩隻野兔走進門,身後跟著薑老漢跟在身後,兩人定睛一瞧院中站的何人,原本的喜悅頓時全無。
看著薑大郎和薑老漢的難以置信的神情,薑素素輕嗤:“大伯,你和爺爺看到我死而複生很驚訝?”
薑素素面帶笑容,一步一步走近二人。
“你!……你是人還是鬼!”薑大郎嚇得連連後退,他明明記得她死了,她的屍體還是他昨晚拖到亂葬崗的。
“我自然是人,我不光活著,我還要來報仇!”薑素素聲音尖利,語氣怒不可遏。
二十三世紀的世界已經成為殘骸,末世裡她拚死掙扎卻還是未能活下,誰知命運弄人,兜兜轉轉之間她竟然穿越到這個已死的農女身上。
她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睜眼意識清醒的那一刻,她滿心只有憤怒。
原來這女子死得竟是如此不甘。
“你報什麽仇!卿哥哥都不要你了,你竟然還有臉活著?”薑可雲柳眉一挑,毫不客氣地諷刺薑素素。
“這種男人便是白送我,我也不稀罕,便只有你才覺得他是稀世珍寶,一路貨色,臭味相投,為了能做他的妻,你不惜狠下殺手,好……”
“住口!”薑老頭突然一聲大呵,隨後肅穆的眼神盯著薑素素,開口道:“你要如何,你說,這件事休要外傳。”
薑素素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果然。
“既然如此,看在都是血親的份上,可雲妹妹喜歡那男人,我便讓給你,不過……”薑素素語調拖長,目光略略掃過這一眾人,輕聲道:“我失去的,以及我身上的傷,總得償還。”
薑素素的語氣態度不容辯駁,十分強硬。
薑可雲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鄙夷道:“你還想要什麽,你也配?!”
“你覺得我不配,好,便讓街坊鄰裡來看看薑家大房是如何苛待二房獨女,你們下毒殺我可是犯法!”
“好好好!什麽條件你說!”薑老漢連連擺手,想讓薑素素閉嘴,再如何也是他們做了錯事,他隻想息事寧人,別讓他這把老骨頭顏面掃地。
“還是爺爺明事理。”薑素素瞧了薑大郎手中兔子,心中不由一動,開口道:“我只要銀子,和一隻兔子,多的我也不拿。”
“翠芳,拿二兩銀子給她。”
“二兩?”薑素素冷哼一聲,“難道你們的臉面隻值二兩銀子?五兩,少一分也不行。”
劉氏頓時便壓不住火,大聲道:“你獅子大開口啊!五兩銀子你也要的起?!”
“給她五兩銀子!讓我安生些吧。”
薑家大房靠著二房接濟好多年,奈何薑家二房後來家道中落,父母雙亡,薑素素與她唯一的哥哥無依無靠,只能從都城離開回到下壩村。
出穿用度享受了這麽多年,如今卻如此苛待二房,當真令人心寒。
劉氏從屋裡取了一袋銀子,悻悻地瞪了薑素素一眼丟給她,“白眼狼,吸血鬼!”
薑素素卻也不怒,為了能在末世活下去,每個人都用盡所有力氣。
合上薑家的門,薑素素有些悵惘,望著天邊殘陽如許,天地遼闊間忽然卻沒有她的容身之地,眼下她只能回到自己家,再如何,她還有一個哥哥能夠倚靠。
沿溪行,河水湍急,耳邊不絕的只剩下流水聲,薑素素踩著滿是青苔的鵝卵石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
“沙沙——”
驀然她聽到身邊叢林聲響一陣響聲,猛地回頭,依照她在末世生存這麽多年的技能,身邊那一隻一定是野狼無疑。
不過,她倒是不怕,只要她不去招惹,那孽障便不會襲擊她,但她看那狼毛成色極好,若是扒了,一定能買個好價錢。
心中正想著,薑素素趟過溪水的右腳下,本該是清澈透亮的水忽然成了鮮紅色。
薑素素嗅覺敏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彌散而開,抬眼望去,幾丈開外,不遠處的溪邊躺著一個人。
此時薑素素警醒,那匹野狼是順著血腥味來的。
野狼悄悄潛伏在灌木叢中窺伺著,薑素素盯著暗灰色的蹤影,腳下動作放的極輕,冰涼刺骨的溪水沒過腳踝。
狼悄悄靠近那人,它被血腥氣衝昏了頭,並沒有注意到薑素素。
末了,那匹狼縱身一躍,直直朝那人撲去,千鈞一發之際,薑素素將手中早就藏好的大石朝那匹狼狠狠砸去。
狼一聲哀嚎,乘勝追擊,薑素素借著小坡的力起跳,拔出懷中別著的匕首,狠狠朝野狼刺去。
頓時,一股溫熱的血液順著手腕緩緩流下。
穿越之前,薑素素為了活下去,不知道與多少人殊死搏鬥,早就練成了力大無窮。
“呃……”正在薑素素剝下狼皮時,身後躺著渾身是傷的傳來一聲嚶嚀。
她此時才回頭看向身後的人,流了如此多血竟還活著。
男子躺在河流裡,甘澈的溪水將他面龐上的汙垢洗刷淨,鼻若刀削,劍眉入鬢,一張俊逸不凡的臉呈在眼前。
薑素素盯了他許久,隨後放下手中的匕首,無奈喃喃:“總不能任他死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