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升起來的一刹那,她才感覺身體暖和了一些,可是心臟仍是冰冷冰冷的,感覺整個兒被凍住了。
此時已經三更以後了,婆婆睡得晚,所以趙靜姝每晚都得燒了熱水伺候她洗完腳睡下後,自己才能休息,嫁進王家的幾年裡,均是如此。
前幾天搶書的時候,手被火燎傷了,擦了蘇嬋給的藥膏後,用紗布裹了起來,做事情很不得勁。
明明不能碰水,可是在家裡,哪敢耍半點嬌氣,所以手傷一直都沒好。
洗腳的時候,王氏的動作十分僵硬,兩隻腳像鐵鑄在了地下,怎麽也不願意挪進盆子裡,趙靜姝知道,她心裡有氣呢。
趙靜姝有心想要解釋,可是她知道,越說婆婆越來氣,所以也悶著聲一聲不吭,直到替她洗完腳擦乾後,才低聲說:“娘,早些睡吧。”
她端了木盆出去,走到門口時聽到了王氏的咒罵聲:“養不家的狗。等百川回來了,看怎麽收拾你!”
趙靜姝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心頭彌漫不清的陰霾更是散不開了。她在枕頭下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張信紙,就著昏暗的月光展了開來。
裡面的字跡模糊不辨,但是每個字她都記在心裡,這是驛站半月前送來的,信裡相公說二月下旬就能回來了……算算時間,也快了吧。
第二天,趙靜姝一大早趁著買菜的時間,拐了一圈去了趟蘇家,想跟蘇嬋商量一下,將每晚學習的時間提前一點。
她去的時候,隔著院牆發現蘇家來了客人,一位乾瘦憔悴的中年婦人,看外貌與秀兒有幾分相似,想是蘇家的親戚。她正與蘇嬋站在門口說著什麽,兩個人的情緒都有些激動。
靜姝覺得此時進去有些不方便,所以沒進院門,從另一條小巷離開了。
原來,今天是蘇嬋姑父回家的日子,可姑姑倒好,把姑父送回來了桃源村的家後,又趕緊跑來接奶奶,根本沒有要過來住的意思。
蘇嬋對她有些抱怨:“姑姑,之前我不是跟你說好了嗎?專門給你們留了房間,你們一起過來住呀。”
“嬋兒,家裡還有地,哪能不種……”羅蘇氏搓著手:“你看這店裡這麽忙,奶奶我還是帶回去。”
秀兒從廚房探出頭來:“娘,你要帶,也得看奶奶跟不跟你走。這裡挺好的,奶奶坐在床上就可以看巷子裡的熱鬧,病都好多了。”
“是啊,這幾天還能下地走一走了。”蘇嬋信心滿滿:“晚上也不那麽咳了,奶奶就住我這裡吧。”
羅蘇氏被兩人一懟,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秀兒手裡拿了一把蔥走了出來:“娘,家裡的房子都爛成啥樣了,晚上睡著都透風,早晚得像蘇家一樣垮了,這邊安全一點。”
“就是,更何況,我這鋪子缺人手,你和姑父都能幫上忙。”蘇嬋笑了笑。
她是真心希望姑姑一家到鎮上來的。這一家子人踏實肯乾,除了秀兒稍微活絡一點,一個個都是實心眼。她有心護著他們。
兩個人一人一句,極力地勸說起了羅蘇氏,羅蘇氏終於點了頭:“那我們就住樓下吧。那邊的地,我乾脆租出去,多少能收些銀子。”
蘇嬋也想到了這一點:“樓下確實有間空屋子,我馬上就把它打掃出來。”
樓下的那一間一直空著,現在堆了些蔬菜雜物,收拾一下,再擺上床、櫃子就行了。
秀兒自告奮勇打掃屋子,蘇嬋送了姑姑出去,給她叫了輛馬車,付了來回的費用,叮囑她早去早回。
調轉回家幫忙,此時秀兒已經將樓下的雜物搬了出去,掃得乾乾淨淨了。在鄭嬸的幫助下,把樓下的床、櫃子、用具搬了下來,布置了一番,總算是準備妥當了。
蘇嬋聽姑姑說起過,姑父本也不是桃源村人,孤身一人流浪到那裡,然後安的家。所以家中一個親戚也沒有。
他現在腿受了傷,怕是不能正常行走了,以後也不可能去碼頭做活了,地裡的活怕也困難。所以住在她這裡,也挺好的。
至於桃源村的房子,要麽推了修新的,要麽直接不要了,都由得他們決定。
“秀兒,你娘那性子,真得逼她一下,不然一輩子都是為別人著想。”蘇嬋站在門邊,看著鋪床的秀兒。
秀兒點頭:“我娘是怕給你添麻煩,可是我覺得還好吧,我們又不是好吃懶做的人,也不需要你給工錢,有吃有住有書念,不挺好麽。”
“傻子。”蘇嬋看她一眼:“都不要工錢,想買個啥也沒錢,以後剛子怎娶媳婦?你的嫁妝從哪裡來?”
秀兒臉一紅:“你說啥呀,你都這麽大了都沒嫁,還有臉說我們。”
“我那是不嫁嗎?我那是想找個好的。”蘇嬋大言不慚。
秀兒翻了個白眼:“還找個好的,整條街的同齡男的都娶親了,鄰居大嬸說你這年紀只能去當續弦或者做小。”
秀兒說的雖然毒舌,倒也沒錯,下個月蘇嬋就十八了,這個年紀在這個年代早就當媽了,大得不能再大了。
蘇嬋自己不在乎,可是身邊人還是在乎的,正所謂人言可謂吧。
姐妹倆鬥起嘴來,你一句我一句的,直到房間收拾好也沒消停。
晚上天快黑的時候,羅福川夫婦二人總算來了。羅福川瞧著狀態還好,腿傷還未好,在羅蘇氏的攙扶下走著,一跛一跛的。
剛子見狀,馬上去扶爹,扶住就開始抹眼淚:“爹,你痛不痛?”
“爹不痛了,別哭了。”羅福川摸摸剛子的頭:“好像長高了。”
羅蘇氏瞪他一眼:“這孩子跟你姐性子長反了,你看你姐吭都不吭一聲,你倒是又哭又叫的。”
蘇嬋和秀兒在廚房裡忙乎了好久,做了幾個好菜招待他們,蓮藕燉豬蹄、肉沫雞蛋羹、醋溜小黃魚、熗炒青菜。另外還開了一瓶度數低的米酒。
“姑父,這是咱們第一次團聚吃飯,我一定要敬你一杯。”蘇嬋給姑姑姑父倒滿了。
羅福川一臉抱歉:“嬋兒,我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我聽你姑姑說了。該我們敬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