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好不容易將絮絮叨叨的裴氏給送走，轉眼，那齊氏竟來了。

  “呦，弟妹乾活兒呢？”齊氏笑呵呵的迎上來。

  唐夜點頭應了一聲兒，指著一旁的椅子，示意齊氏隨便坐。

  “我就不做了，我就是來傳個話兒。”齊氏笑道。

  唐夜這才放下手中的東西。

  齊氏道：“就是老太太啊，讓我告訴你，這次小叔能考中秀才，其中啊，定是有梅家那位先生的功勞，所以啊，讓我轉告你，抽空買些東西去送給梅先生。”

  唐夜了然。

  這話倒也不錯，梅先生沒柳文卿有伯樂之恩，還是恩師，如今中了秀才，是應該謝謝才是。

  “我知道了，麻煩你還來傳話了。”她隨口客套一句。

  原以為齊氏傳完了話就必定要走的，卻不想，她就站在眼前，面上帶著笑，像是有所求。

  唐夜心下一笑，她就說呢，這齊氏今兒個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能幫她傳話了，她可是從來都瞧不起她們的。

  想來，是為了柳文河而來？

  應當是銀子的問題。

  果不其然，在她的三番詢問下，齊氏低著頭，笑的含蓄：“嫂子知道，這樣可能太麻煩你了些，但是你看，你哥哥那腿，怕是要治不好了，我這嫁妝也不多，總不能等著坐吃山空吧。”

  唐夜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婦人，心裡隱隱生出幾分譏諷來。這齊氏，臉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們如今可是分了家的，在分家之前，她還一人給了十兩銀子，還嫌少？
  說是為了柳文河，可是聽柳萱柳蓉姐妹兩個說，這齊氏天天日日都要個柳文河吵架，還要帶著孩子回娘家去，這可是瞧不上摔斷了腿的柳文河麽。

  見她沉默，齊氏當即道：“嫂子知道這樣可能沒皮沒臉，可是你也看見了，你哥哥那腿，哎。”

  一邊說著，齊氏還不忘拿著帕子在臉上抹兩把，以示自己的可憐模樣。

  唐夜皺了皺眉，目光有些嫌棄。

  這一把年紀了還學小姑娘似的拿帕子裝可憐的柔弱模樣，這齊氏莫不是還拿自己是十六七的小姑娘，這都快四十歲了吧。

  她在心裡默默的說了兩句，但面上，卻是客套道：“嫂子不是我不幫你，我是……真的沒錢，而且，有錢也不能給你。”

  思來想去，唐夜還是覺得直接點兒好，和這種貪心作祟的人說話，歪歪扭扭也沒用。

  齊氏一愣，臉色冷了幾分，但還是維持著絲絲笑容。

  “怎麽會呢，你先前做山楂糕不是那麽多銀子麽，還有小叔中了秀才呢，應當不少人送禮來的，你就是沒有銀子，給點兒……補品什麽的也成。”她退而求其次。

  她這話，倒是驚住了唐夜。

  早明白這齊氏的厚臉皮，不成想，如今她是越發的熟練了，銀子要不成便來要東西，這是真的將她當做了冤大頭來的。

  齊氏也的確是這麽認為的。

  之前分家，蘇清菀能給他們一家子十兩銀子，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可見她這家底還是有的，更何況後面還賣了山楂糕呢，多多少少加起來也得有五十兩的銀子了。

  在齊氏的眼裡，蘇清菀是架不住她們的壓力方才分家又給了銀子的，她便覺得是個好拿捏的人物，這才打定了主意來的。

  想到家裡的那個人，齊氏眼底一沉，柳文河如今算是徹底的廢了，那大夫還美名其曰的說什麽調養調養就能好的，這都過去幾個月了，拄著拐杖方才能勉強走路。

  跟著這麽一個殘廢，這不僅僅是要搭上她的後半輩子，交連兩個孩子也得跟著受罪，還有老太太老太爺要養，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裡來的這樣的能力。

  在臨走之前，自然是能在這柳家人的身上搜刮多少就搜刮多少了。

  “禮品？”唐夜重複了一句。

  齊氏笑呵呵的點頭應下。

  “呵。”她嗤笑一聲，落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的輕輕敲擊著桌面：“嫂子啊，銀子呢，沒有，這禮品呢，就更沒有了。”

  齊氏期待的目光一滯。

  待反應過來蘇清菀已起身走了，她這才氣急敗壞的追上去，一把扯過她的手臂：“蘇清菀，你什麽意思啊？”

  唐夜輕松的甩開她的手，明豔的臉上目光漸漸冷下來：“嫂子，我的話，是個人都能聽明白的。”

  言下之意，那可真是罵了人了。

  齊氏哪裡管的了她罵沒罵自己，她想要的是銀子：“你那麽有錢，給點兒銀子接濟接濟我們家怎麽了？”

  唐夜：“……”

  這是什麽意思，有錢人就要接濟你們家麽？
  那按照這意思來，天底下的有錢人豈不是都要把銀子分給窮人。

  齊氏怕不是瘋了吧，想銀子想瘋了？
  就在唐夜準備懟回去的時候，一道冷然的男子聲音在二人背後響起。

  “會窮。”

  柳文卿帶著一個筐子從地裡回來，俊美冷清的面上帶著幾分漠然的情緒。

  一旁的唐夜看到他，頂著一張冰冷的臉說窮，怎麽看都覺得有些違和。

  “小叔，你怎麽說話的？”

  齊氏怎麽也想不到柳文卿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之前老太太可是和他說過了，他用了幾房的銀子蘇清菀都還了。柳文卿這個人又特別較真，不論什麽事情都得按明理來算，哪怕就是家裡頭的人和外面的人起了衝突，他也絕不會偏幫家裡人。

  齊氏雖沒怎麽同柳文卿相處過，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怵他的，加上他現在是秀才了，見了縣官都不用下跪磕頭的人，她自然得罪不起的。

  柳文卿走到唐夜面前，將她護在身後，看著齊氏，語氣淡然：“嫂子，我敬你是我的嫂子，又對我有恩，但這些都是我欠你的，卻不是蘇清菀欠你的，況且，她幫我給了你十兩銀子，對你可謂是仁至義盡，所有的恩該我來報，你不該為難她。”

  柳文卿將自己和蘇清菀分的很清楚。

  他心裡也明白，沒有蘇清菀，他這個秀才都考不上去，謝謝都是老太太囑咐過柳文卿的，他考試的銀子是賣了那根人參才得來了。

  那人參，原本是蘇清菀的。

  那時候，她們成親也不過一個多月罷了，又不曾同房有感情，甚至連話都說不上幾句，她尚且能對自己如此掏心掏肺，柳文卿縱使是灌了鐵水的心腸，也有些熱了。

  當然，時至如今，他將蘇清菀隻當做恩人，當做好友看待罷了，共度余生此事，只要蘇清菀不介意，他自然也無話可說，若她不想和自己一起。

  柳文卿覺得，自己大概是樂意讓他離開的吧。

  齊氏自然知道蘇清菀幫著柳文卿還了好多銀子，那銀子還是她親自收起來的。

  看了眼眉目冰冷的柳文卿，齊氏不甘多言，瞪了眼蘇清菀便急忙著跑開。

  眼看著齊氏的人影兒一溜煙沒了，唐夜忍不住笑了笑，輕拍了拍柳文卿的肩膀：“沒想到一向逮誰嗆誰的齊氏，竟這麽怕你。”

  早知道，讓柳文卿來擋著她就好了，她也不用說這麽多的廢話。

  肩膀上一陣輕一陣重的，柳文卿低眸，落在她的手上。

  這雙手很漂亮，不像他們鄉下人的人粗糲，但是指腹間的繭子也依稀能夠看見。

  他記得，這蘇清菀的爹爹曾經也是個秀才，她也是拿過筆的人，想到柳萱那個丫頭說的話，他抬起目光：“大概是我性情比較冷些吧，不似你，好欺負的很。”

  “我好欺負？”唐夜覺得他說的肯定不是自己。

  柳文卿定定的看著她。

  拿自己的銀子幫自己這個所謂的“相公”還銀子，還把人參賣了給他考秀才，不僅如此，聽說四哥的腿也是虧他才能調養的順利些。

  旁人要什麽她就給什麽，方才若非是他，這姑娘還不定要怎麽被四嫂子拿捏，這不是好欺負是什麽。

  那些銀子，本該是他欠的，那些恩情，也本該是他來換才對。

  眼下，這姑娘傻乎乎的幫著自己，他該怎麽還呢？

  “我才沒那麽好欺負呢。”唐夜不滿的反駁，她可是堂堂財神爺，會被凡人欺負了去。

  柳文卿笑而不語，唐夜心裡有些鬱悶了。

  不過她沒忘記正事兒，把齊氏說的事情和柳文卿提了一下。

  柳文卿皺眉：“給先生送禮？”

  “嗯。”她點點頭：“不過我沒想好送什麽，我這裡就有一百五十多兩銀子，買太貴重的也買不起，太便宜的又不好，你說什麽？”

  她盯著眼前人。

  姑娘家的眼睛很漂亮，笑吟吟的目光使的眉眼彎了些，像是發著光。

  柳文卿被她這麽看著，一時間有些不自在，動了動目光，拿了一旁的茶碗喝了口水，這才道：“不必送禮，先生知道我的家境的。”

  先生待他很好，也知道他的家境，就算是帶了禮去，也不會收的。

  而且，他也不想再讓蘇清菀破費了。

  聽大嫂子說，那山上的山楂挨著條河，采摘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能掉下去。她的銀子來之不易，又非自己得東西，不該為自己花的。

  “那不行，老太太可說了，要送禮的，況且，他可是你的恩師啊。”

  唐夜隨口而出的話，落在柳文卿的心裡，像是顆石子兒，激起了一陣漣漪。

  是他的恩師，可她卻要去送禮去拜謝……

  這邊柳文卿心裡揣測著唐夜的心思，而唐夜卻是在想，怎麽能讓梅先生更加重視起柳文卿，好早早的將他培養成一個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