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點兒也不想在這個家待了，反正再待下去也沒有她的好處。

  一家子都是窮鬼，分家了正正好，以後也不用看老太太的臉色不說，還不用給柳文卿銀子。

  林氏和齊氏看向錢氏，有些愣怔。

  方才他們應當沒有說到分家這個份兒上。

  唐夜微微一笑，並沒說話。

  錢氏等人湊到咯一邊兒去小聲商議著，幾個人雖然沒有分家的打算，但是這樣做也不是不好。

  三個人似乎商定了，一致決定要分家，至於裴氏自然是不想分的。

  林氏面色堅定：“蘇清菀，我們可說定了，分了家，你就把銀子還給我們。”

  唐夜在心裡偷笑，她好像並沒這麽說，不過，既然能甩掉這幾個人，那把那些銀子還給他們也不是不可以。

  誰讓自己這個凡人身嫁給了柳文卿呢。

  唐夜神色不變：“嫂子，我可沒說，要分家，這是你們說的，怎麽怪到我頭上了？”

  “是是是，是我們提出來的。”林氏不耐煩的開口。

  唐夜微微歎了口氣，並沒有直接答應下來。“那大嫂的意思呢？”她看向裴氏。

  幾個人齊齊的看向裴氏。

  裴氏個柳文山有些不知所措，家裡就五個兄弟姊妹，如今三個都同意了，還不知道五弟妹的意思，她現在就算是不同意，似乎也沒什麽用了。

  “我……”

  “哎呀，大嫂，你就答應了吧，反正這銀子不要白不要。”錢氏算是撕破臉了，完全不在乎這些人的看法，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幾個人在等著裴氏的回答。

  聽著幾個人議論聲，老太太猛的開口呵斥：“呵，要分家，我這個老婆子還沒答應呢，你們一個個的，倒替我做起主了。”

  林氏等人被嚇的戰兢，一瞬不瞬的看著老太太。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伴隨著真真的風聲，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柳萱柳蓉還在門口偷摸這聽裡面的動靜。

  老太太慢悠悠的走到幾個人的身邊坐下：“我看你們本事都不小啊，說分家就分家，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婆子沒有？”

  錢氏冷笑一聲，踢了踢腳底下碎裂的茶碗瓷片：“我說老太太，你看看，這哪裡還像家啊，眼裡有你沒你，結果都一樣。”

  林氏齊氏小心翼翼的拉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小聲些。

  錢氏卻宛若變了個人似的，哪怕是老太太橫眉冷對也不怕了，瞪著眼眸嗤道。

  “你，你再給我說一遍？”

  老太太指著錢氏的鼻子，一張老臉氣的通紅，完全沒有想到錢氏竟然敢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態度和她說話。

  她管理這個家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被這樣明目張膽的嗆過。

  錢氏譏笑一聲，沒再說話。

  眾人沉默良久，屏息凝神之間，窗外的雨聲漸漸地大了。

  冷風從廊在灌進來，柳萱柳蓉被淋了一身雨水，忙不迭的用手蓋著頭回屋子裡去。

  老爺子斷斷續續的咳嗽起來，老太太連忙端了茶水走過去。

  舒緩了心神色，老爺子抬頭看屋子裡的幾個婦道人家，蒼老的聲音緩緩道：“罷了，你們要分家，分就是了。”

  “老頭子，你。”老太太欲言又止的看著臉色蠟黃的老爺子。

  二人對視一言，到底沒再說什麽。

  唐夜將他們要的銀子給了去，一家十兩銀子，裴氏也不例外。

  裴氏一開始自然是沒打算收的，畢竟唐夜這些天幫了她們許多，再加上大房素來好說話，從沒覺得把銀子給弟弟讀書用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只是唐夜堅持，並聲稱是他們應得的，裴氏拗不過她，這才將銀子收了下來。

  處理了這些事兒，第二天，一家子的人除了在私塾念書的柳文卿也都齊了。

  錢氏林氏幾個人在屋子裡吵吵鬧鬧的，為了分家的事情險些打起來。

  柳家在鄉下，有好幾間房子，原本就是按照人數分好的，自然不用再糾結，幾個婦人吵鬧的是為了家裡的七八畝地。

  總共七畝八分的地，五家人這要是平均了地。不過老爺子和老太太也要分到一份兒的。

  到最後，一家子一畝三分的地。

  將地契握在了手中，錢氏，林氏，齊氏卻還沒有心滿意足。

  唐夜和裴氏原要離開，只是錢氏幾個人站在房裡還不願走，尤其是柳文財，站在老太太面前兒支支吾吾的想要說什麽卻一直沒說清楚。

  老太太瞥了幾人一眼，似乎想到了這幾個人不願意走的目的，冷笑道：“怎麽，地拿走了不算，還要我們老兩口的養老錢不成？”

  被戳破了心事，林氏等人面色尷尬，不知該說什麽。

  柳文財見沒人說話，上前一步，笑的滿臉諂媚。

  不等說話，老太太怒斥一聲。

  “滾，一群不要臉的東西。”

  柳文財瘦削的身子一震，愣愣的看向老太太，一旁的錢氏，林氏夫婦和齊氏面面相覷，有些不願離開。

  “不要臉的狗東西，給我滾，趕緊滾。”老太太抄起一旁的掃帚衝向幾個人。

  柳文財等人這才慌忙的離開。

  “嘭。”

  丟下掃帚，老太太抬腳踹了踹木門，側目看了眼裴氏和蘇清菀，眸色冰冷：“你們也出去吧。”

  裴氏和唐夜對視一眼，開門出去。

  門口的廊上，齊氏等人還不願離開，外面的雨都飄了進來打在臉上，幾個人還在議論老太太的私房錢。

  唐夜和裴氏路過，錢氏瞥了眼林氏，二人像是約定好了似的，一把將唐夜和裴氏拉了過去。

  “我說你們兩個，就一點兒也不想分這筆銀子？”錢氏疑惑的看著裴氏和唐夜。

  周遭幾個人也紛紛看過來。

  經此一事，他們自然發現蘇清菀的身家不斐，隨隨便便就能拿四十兩出來，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準備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從旁人身傷撈取錢財的機會。

  別看老太太一天到晚的說家裡窮，都要省吃儉用的，他們其實都心知肚明。

  柳家老太太那兒，不知道偷摸著藏了多少養老錢呢。

  如今既已分了家，兄弟幾個從此以後各過各的自不相乾，不過老太太還是要贍養的。這不論如何都要養著老太太，柳文財，柳文林都不想吃虧，更何況錢氏幾個見錢眼開的婦人。

  對此，裴氏沒什麽好臉色，她原本就是不喜爭搶的，更不要說是長輩的銀子了：“地都給分了，你們還想要娘給錢，也不怕給人笑話。”

  她挽著唐夜的衣袖就要走，轉身就被林氏給攔住。

  “大嫂，話不能這麽說呀。”林氏雙手環這胸口，一副傲氣的模樣盯著裴氏：“你想想，如今既是分家了，那老太太這邊兒，我們定然是要輪流照顧的，難不成，照顧人的銀子，還要我們自己出不成。”

  “你……”裴氏不可思議的看著林氏，儼然沒有想到她竟然能夠說出這樣混帳又荒謬的話出來。

  唐夜忽然想起在天上時，常有人將她財神爺富態男子的畫像掛在大堂中間。

  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她這耳邊總是有凡人不斷地祈求想要財神爺賜予金銀，自然也是看足了些人世間冷暖。

  像林氏這樣贍養父母還要父母給銀子的，她也不是沒聽過，只是如今這第一次瞧見，倒還真是稀奇。

  她瞥了眼站在婦人身後的柳文財柳文林，目光複雜。

  這老太太好歹也是柳文財柳文林等人的母親，這二人怎麽一句話也不說在旁看熱鬧。

  還真是……狼心狗肺。

  裴氏面色震驚，看著林氏的眼神都變的厭惡起來：“父母有生養之恩，你連贍養父母的自覺都沒有，當真是。”

  有些話，宣之於口卻又罵不出來，話直接就堵在了嗓子眼兒。

  見裴氏不說話了，林氏冷笑一聲，瞪著她：“怎麽不繼續說了，說呀你，你倒是說啊……”

  裴氏漲紅著臉，最終支支吾吾道了一句：“沒皮沒臉。”

  眼看著林氏幾人就要發怒，在旁看著的唐夜立刻將裴氏護在身後：“事已至此，再說什麽也沒必要，娘的銀子，她想給就給，不想給你們要也要不到，還不如省點心思想想怎麽把日子過下去。”

  林氏等人被她一句話說氣急，當即就要反駁，可唐夜沒給她們這個機會，拽著裴氏一下子衝進了雨裡跑回了自己屋兒。

  “算了，都散了吧，下這麽大的雨，哎呀真是。”錢氏揮揮手驅散眾人。

  幾房也都順著長廊回了屋。

  房門後，老太太貼著門板的耳朵往回撤了撤，走到窗戶口，瞧見林氏幾個人回去，目光不由的往西北邊兒的小院子看過去。

  那是五房的小院兒，也是唐夜如今的住處。

  她神色複雜的盯著那處，雨聲不斷，樸素的小院兒在大雨中看的朦朧，好一會兒，坐回床邊，給老爺子端茶。

  “這老五媳婦兒，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老爺子意外的瞥了她一眼，接過茶杯，緩緩道：“畢竟是讀書人家出來的姑娘家，明白是非道理。”

  老太太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雨下的越發大了，滴滴答答的聲音落在耳朵裡，像是小石頭似的砸在心上，老太太有些心神不寧的起身。

  “又怎麽了？”老爺子不解。

  她捂著心口，再屋子裡來回踱步，完全沒注意到老爺子的話。

  過了有一會兒，她停下腳步，猛的看向老爺子：“再過五日，是不是就是文卿的鄉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