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謝林小姐賞賜了,就是可惜花了銀子還用不了。”陶桃眯著眼睛低笑,並未對林婉瑩的話有太大反應。
一旁的雲朵拿了錢,聽著陶桃這番話險些笑出聲,到底還是憋笑憋的辛苦,借著轉身放銀子的路笑的渾身顫抖。
“你什麽意思?”林婉瑩黑著臉,指尖幾乎要戳到陶桃臉上去,聲音也驟然尖銳起來,“陶掌櫃可是好威風!現如今多少人都不願意買你鋪子裡頭的東西了?就連這個鋪子,我也不願多留,倒是不嫌棄晦氣。”
說到底是在明裡暗裡說林婉瑩傻,陶桃撫著指尖的蔻丹,好似心情並沒有多差:“既然如此,林小姐可否離開?若是一會兒將林小姐關在鋪子裡頭,外頭可又要說我的不是了。”
林婉瑩聞言眸色陰沉,指甲幾乎要隔著帕子刺入手心,緩了許久這才忍著沒有失態:“本小姐倒是想瞧瞧,你還能在這活色生香待多久。”
等陶桃被活色生香趕出來那一日,就是她進衙門的時候!
“我能呆多久就不勞林小姐費心了,”陶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多少也帶了幾分不耐煩,“若是不打算繼續照顧生意了,還請林小姐離開。”
林婉瑩眯著眼睛,表情分外扭曲,瞪了陶桃一眼甩袖而去。
送走林婉瑩後,陶桃面上的假笑頓時消失,面色陰沉的可怕,頭疼的同雲朵清理一地胭脂。
“師父,那些銀子……”雲朵收拾著地上的胭脂,瞧向陶桃欲言又止,“若是師父瞧著礙眼,那一會兒我當做善銀布施出去便是。”
陶桃聞言稍稍挑了挑眉,目光落到雲朵身上,手上收拾的動作也頓了頓,隨後低著頭繼續收拾:“好好收著,白來的銀子為何不要?一會兒擦乾淨些,她方才離開之前故意碾了一腳。”
胭脂本身就難清理,現如今更是叫人頭疼,若是一會兒不使勁擦,怕是要落了印子。
兩人蹲在鋪子裡頭反反覆複擦拭了許多便,總算是擦了個一乾二淨,卻不知她們的一舉一動皆被一人瞧著。
“主子,那林家小姐今日分外猖狂。”那人雙手抱拳,單膝點地,恭恭敬敬的向著主位之上的沈修筠行禮。
“林家多少也不過算個地頭蛇,周家怎麽辦,林家怎麽辦。”沈修筠稍稍眯起眸子,語氣帶著近乎冷冽的意味。
……
若說鋪子原先多少還有那麽十余個人,現如今卻是沒有了,兩三個人都算是多的臉,一連許多日的客人加起來還沒有昔日一日的一半多。
“今日便不開鋪子了,我要出去一趟。”陶桃說著理了理衣袖,暗暗歎了口氣,好在自己原先在城裡頭也有幾個交好的夫人小姐,現如今去問問她們才是上冊。
那小姐聽聞陶桃拜訪,忙命下人準備茶點,瞧著陶桃的一瞬間眼淚汪汪,埋怨一般的拉著她進了院子:“你倒是狠心,那般地界兒說走就走,也不知我想你了。”
陶桃輕輕歎了口氣,這小姐正是方家次女,自幼體弱多病,更是深得方老爺喜歡,如今有了這般多愁善感的模樣。
“莫哭,是我錯了還不成?”陶桃自認商場可叱吒風雲,但若是讓她哄方芸,定是萬萬不可能的。
方芸聞言拿了帕子拭淚,一邊埋怨一邊哭,梨花帶雨叫人好不心疼。
“說來說去你也就會這幾句了,”方芸破涕為笑,瞪了她一眼這才坐好,“哪一日讓張家小姐瞧瞧你這般登徒浪子之言。”
陶桃挑了挑眉並未多言,她此番難得回來,也算是回來頭一遭拜訪方芸,若是那幾個人湊成一堆,怕是叫人頭疼。
“說罷,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找我又是為何?”方芸紅著眼睛瞧向陶桃,鼻尖微微泛著紅色,叫人看著心軟。
“是這般,眼影之事你也應當聽說過了。”陶桃提起這件事便是滿面無奈,捏著一塊小茶餅咬了一口,“雖說我知曉她們素來不喜所謂鄉下之人的物什,可多少也是掛了個活色生香的招牌的,多少也會是給活色生香一點面子罷?”
方芸聽著她七七八八的說了一大堆,總算是理清楚陶桃的意思,輕輕歎了口氣,拿了茶盞抿了一口:“雖說你有做掌櫃的天賦,可多少頁是得知曉什麽叫偏見,於鄉下來的東西,無論出自誰手,出自哪裡,她們都會看不起。”
雖說陶桃原先來時並非未想到這般理由,然而從方芸口中親耳聽到時大抵還是有幾分震驚。
方芸瞧著她這般模樣苦笑一聲,隨後抬手捏了捏陶桃的臉:“你也是知曉的,若不是因為我身子弱,就是把你鋪子搬空了也並非不可,大不了拿來賞賜下人,但是我自個兒用不到的東西……”
她忽然不繼續說了,陶桃卻也明白她的意思,方老爺寵女如此,旁人有的東西,方芸是定然要有的,可方芸沒有的東西,除了夫人和小姐以外,就沒有人可以在府裡頭用了。
方芸這麽多年一直是個病美人,如若不是這般,怕是美的驚心動魄。
“無妨,我自是知道你們都有難處。”陶桃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心底暗暗歎了口氣,方芸可以買卻用不了,那些個夫人小姐更是不敢買,被娘親壓著不讓出去,要麽就是被一天到晚稱姐喚妹的嘲笑。
這麽一來,自然就沒有人敢買了。
“她們幾個這幾日被禁足了,在你鋪子裡頭買的東西都被丟出去了。”方芸說著好友的近況,忽然間咳嗽起來,硬是緩了半天,急促的呼吸這才緩緩平靜下來,“我娘喜歡你不錯,可到底也不敢用了。”
陶桃搖了搖頭,一口飲盡杯中茶,現如今即便是她同沈修筠五五分帳,卻也還是去了材料錢,若是再這麽下去,怕是要虧損了。
“無妨,我再想想辦法,這件事你莫要管了,多顧著自己身子罷。”陶桃說著替她整理頭髮,笑著捏了一把她的臉。
方芸只是頷首,頗為虛弱的靠在椅子上緩著氣,手裡緊緊捏著帕子,陶桃也隻得裝作未曾看見帕子裡頭的血跡一般。
“今日便不繼續叨擾你了,”陶桃說著起身,惹了方芸睜開眸子,見後者有要起來的意思,連忙扶著她的手摁著,“你坐在這裡曬會兒太陽,莫要亂走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好說歹說,方芸就是不肯松手,直到陶桃承諾再過兩日就來看她,這才松開了手,命人帶陶桃出去。
陶桃一路回了宅子,滿面頹色,一眼便瞧得出來憂心忡忡。
沈修筠正欲找陶桃商議這般變故,卻見後者在院子裡頭走來走去,滿面愁容,顯然是遇著什麽難題了。
“怎的了?”沈修筠倒也不客氣,自個兒落座在石凳上,一副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與其同她說已經知道了,倒不如讓她自己說出來。
陶桃也無心同他解釋那麽多,簡明扼要的說了幾點,沈修筠這才發覺事情要比他所想嚴重的多。
“我怕是,真的不適合開鋪子。”陶桃卷著指尖,語氣頗為無奈,心底多多少少有幾分挫敗感。
古代不必現代,現代科技發達,接收新事物的人也多,更不會注重這般階層問題,可古代卻不一樣。
她拿著現代的營業手段用在古代,雖說是精巧,卻終究還是弄巧成拙。
陶桃咬了一口指尖,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她現如今算是知道了,並非先進才是最好的,這般時代,要的便是適合。
“莫要想這麽多,辦法總會有的。”沈修筠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讓陶桃也坐下來,“再者你現如今也在我活色生香旗號之下,自然也不能讓你砸了招牌。”
陶桃咬了咬唇,雲朵恰巧端著茶點來了,瞧見沈修筠時雖說有些意外,卻還是老老實實的進去又拿了個杯子斟茶。
“師父,那些個貴夫人聽著這般東西從鄉下帶來,多少都會有幾分不滿,說到底她們什麽都得放在一處比較,”雲朵說著說著眸色微微一亮,隨後撚了撚指尖,“倒不如就利用這般讓她們比就是。”
“這法子不可行,她們並非是為了比,而是為了彰顯自己有多尊貴。”陶桃支著下巴,眸子染著幾分無奈。
她們說到底只不過是想跟百姓徹底斷乾淨,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尊貴。
雲朵垂下頭,老老實實站在一旁也不亂動,知曉接下來恐怕就沒有自己說話的份了。
沈修筠輕輕歎了口氣,指尖落到石桌的瓷杯上,一杯茶涼了半分也不見他喝一口:“莫要想這麽多,多少不過是盡量讓她們接受,法子總還是會有,也莫要這般胡思亂想了。”
陶桃瞧著沈修筠只是輕輕頷首,三人成虎雖說用著不大恰當,但此番恰恰就如同三人成虎,若是這般緊要關頭過不去,日後怕是會麻煩的多。
“嗯,你暫且回去罷,我自有辦法。”陶桃說著緩緩歎了口氣,無論如何她強製忘記,心裡卻還是記著,叫人分外鬱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