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寧聞聽此言,搖頭笑道:“太子爺太抬舉珈寧了,珈寧不過是一介庶女,如何有資格能參與選秀進宮呢。”
“庶女進宮選秀的也不在少數。”胤礽還是覺得珈寧十分面熟。
珈寧絲毫不受影響,依然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道:“臣妾上面有個嫡出的姐姐。”
胤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清朝選秀規矩,家中有數位女兒的,只需一人參與選秀即可。
“你姐姐如今何處?”胤礽抿了一口茶,隨意問道。
珈寧眼睫快速的閃了幾下:“姐姐多年前就已病逝了。”
胤礽面色微變,頗有些不好意思:“噢,竟然有這種事,節哀。”
珈寧笑了笑,顯得十分的不在意。
“你父親傳信說你找我,有什麽事。”寒暄已過,胤礽不再兜圈子。
“臣妾想鬥膽和太子做個交易。”珈寧的目光認真而誠懇。
太子饒有興趣的“哦”了一聲,眼中帶著一種不可名狀的笑意。“弟妹,我已經是太子了。你拿什麽和我交換?”
“完顏海若的命。”珈寧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胤礽聽到這句話,沉默了兩秒,盯著珈寧,像是在確定什麽。
“沒有人比我更有機會殺了她,太子您應該知道。”珈寧對於殺人這件事的鎮靜,讓胤礽心裡陡然生起一股寒意。
“你需要本太子做什麽?”胤礽放下青花瓷的蓋碗,冷冷看著珈寧。
“刑部天牢裡,昨晚關進去的那個人,我想太子找個死囚,把他換出來。”珈寧濃暗的雙眸裡似乎有幾分柔和。
胤礽眉頭微蹙:“你這可不是什麽小要求。昨晚那個人,可是犯的行刺皇子的死罪,汗阿瑪下令要嚴審。”
珈寧抬頭望著胤礽,神色有些懇求:“若不是十分為難,我又怎敢請求太子相助。”
“那人和你什麽關系?”胤礽的眼神裡滿是探究。
珈寧眼底生起一層水霧,怔怔看著胤礽:“他是我唯一也是最後的親人了,只要太子願意保他不死,我會成為太子對付嫡福晉,最堅刃也最聽話的一把刀。”
“不過我若是將他調換出來,汗阿瑪若是查到……”
“太子不必擔心,您可以先把他換出來。然後再讓我父親去天牢假裝救人,屆時命人去抓我父親即可。”珈寧早已計劃好了全部的計策。
胤礽背後生起一層層的冷汗,眼前這個心狠手辣的姑娘,讓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幾年前,趴在在他腳邊,一身泥濘,卻仍口口聲聲求自己,要了她的那個姑娘。
“我真的沒有見過你嗎?”胤礽再一次懷疑。
“珈寧從未進過宮,太子估計是認錯人了。”珈寧的眸光深不見底。
胤礽笑了出來:“你居然能將自己的父親推出去,本太子從未見過這樣冷血的女子。”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所以太子盡管放心。”珈寧周身充滿了滔天的恨意。
“好,今夜子時,你來京郊領人。”胤礽冷眸微眯笑道:“倒要試試你的手段。”
珈寧會意,這是胤礽故意試探自己,看自己是否能半夜潛出府邸,也是自己唯一的籌碼。
“好,多謝太子。”珈寧想到沈嫿之前的舉動,目光飄到了圍牆之上。
……
距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珈寧找來梯子,不顧自己七個月的身孕,笨重而艱難的翻牆出府,朝著京郊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去。
另一邊,刑部天牢。
胤礽披上黑色的鬥篷,按照約定時間,來到關押陳豐的牢房。“雖然不知道你小子是誰,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太子今天就放了你。”
陳豐脊背一僵,渾身血液幾欲停止流動。
聽見開鎖的聲音,陳豐掏出懷裡的匕首,左眼猩紅一片,入骨的疼痛幾乎讓他暈厥。
胤礽捂著口鼻,不耐煩的踢了踢陳豐:“走了。”
陳豐轉過身來,唬的胤礽往後跳了一大步:“你,你這左眼和半邊臉是怎麽了?”
原來是陳豐劃瞎了自己的左眼,又將自己的左臉劃了好幾道口子,以至於他現在的半邊臉血紅一片,十分瘮人。
“受,受刑所致,嚇到太子了。”陳豐握緊拳頭,忍著疼說道。
胤礽癟了癟嘴,搖頭道:“走吧走吧,救你的人在京郊等你。”
……
夜色漆黑,陳豐眼前卻是蝕骨的鮮紅。
陳豐僅憑一支眼,在離珈寧還有數米遠的時候,就能看見珈寧挺著孕肚,不停的張望著他們的方向,在踱步焦急等待。
陳豐立刻摸黑跳下車,不顧一身的疼痛,朝著珈寧跑了過去。
“寧妹,你怎麽來的。雖是五月底了,你也該多保重些。”陳豐見珈寧穿的單薄,旋即解下身上的鬥篷,披在珈寧身上。
珈寧轉身回望,卻在看見陳豐此時的模樣時,驚恐萬分,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珈寧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顫抖著手摸上了陳豐滿是血的左半邊臉,語氣裡滿是自責和心疼:“陳豐哥,你的眼睛,你的臉,怎麽會成這副樣子。他們,他們怎麽能對你用刑至此?”
陳豐忙忍痛擠出一個笑容安慰珈寧:“寧妹你誤會了,他們沒有對我用刑真的,這是我自己劃破的。”
珈寧不解的問道:“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傷害自己?”
陳豐指了指遠處的太子小聲道:“倘若我不這樣做,太子一定會認出我。若是太子認出我,自然就會記起你,到時候你怎麽辦。我雖然失去了一隻眼睛,毀了容貌。但是能保你無虞,也算是值得了。”
珈寧猛地低下頭,死死咬住嘴唇,用力抓住衣擺,不讓自己哭出來。
陳豐繼續追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這麽晚了,你是怎麽來的。還有,太子為什麽會相助於我們,以我對太子的了解,他絕不會做沒有利益的事。”
珈寧故意冷笑道:“你還有臉問我麽。若不是你擅自行動,我又何至於如此被動。”說完朝太子看了一眼道:“太子幫我,自然是我對她有所價值,如今我有了太子這個盟友,勝過你千萬倍。”
“陳豐,今日救你,不過是還了這麽多年你幫我做的事罷了,從今以後,我和你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見!”珈寧轉過頭,大顆大顆的眼淚悉數落下,在乾涸的土地上,漸漸積起一小灘積水。
陳豐慌了神,頓時紅了眼眶,抓住珈寧的手臂跪下央求道:“我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寧妹。你不要,不要趕我走,你想一想,我若是走了,你就徹底變成孤家寡人了。”
“你也太自以為是了。你不過是我手裡的刀,養熟的一條狗罷了。你真以為自己配和我沾親帶故,真是好笑死了。”珈寧將長約兩寸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才能讓自己完整說出這些話來。
珈寧擦幹了眼淚,臉上重新揚起一抹慘笑,回過身,將一疊銀票塞給陳豐:“這些年,辛苦你為我賣命了,這些錢就當是總的報酬,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珈寧說完就朝著十四府邸走去,陳豐立刻上前抱住了珈寧,珈寧狠命掙脫開陳豐,素手就是一巴掌。
陳豐隨即跪下拽著珈寧,空洞的眼眶裡,再次溢出汩汩的血來。
珈寧強忍住心中的悲愴對陳豐吼道:“滾,你快滾哪!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去刑部自首,我倆,一起死。”
珈寧知道陳豐絕不會放任自己去死,因此這話他絕對會聽。
果然陳豐聽了這句話後,滿眼都是入骨的疼惜、眷念和不舍,然後決然的調轉頭消失在夜幕中。
珈寧看著陳豐遠走的背影,像是耗盡了一生的氣力,無力的長舒了一口氣,身不由己的倒在了堅硬的地上。
胤礽趕緊過去扶起了珈寧,見她孤身一人,焦急問道:“你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爬牆……走過來的。”珈寧氣若遊絲,昏了過去。
“什麽?!從老十四家裡走過來,那可是足足二十裡地啊,你不要命了!”胤礽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