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十八皇子胤衸病死，一手扶持的太子胤礽不孝，這深深打擊了年老的康熙，一時之間徹底崩潰，大有喘不上氣的架勢。

  沈嫿和眾人忙勸慰康熙要保重身體，康熙調整好呼吸後，由沈嫿扶著走到書桌前，將那封要宮內假稱太后生病，請聖駕速歸的親筆信燒毀。

  又命人將以簡親王雅爾江阿為首的隨駕王公、大臣、侍衛、官員召集到黃幔城前，又把太子允礽捉拿前來，命其跪在地上。

  康熙痛哭流涕，指著胤礽，開始歷數太子的罪過：諸如驕奢淫逸、凌虐群臣、蒙蔽聖聰、漠視兄弟，乃至生而克母等，幾十年的陳芝麻爛谷子傾囊而出，將太子胤礽當眾廢黜。

  說到痛心之處，康熙這位半世英明的皇帝，甚至左右開弓，當眾連續抽自己的嘴巴，繼而撲倒在地，語不成聲。

  沈嫿忙聯合眾人將康熙抬到床上，康熙盯著面有喜色的胤禔，對眾人冷聲道：“朕將朕躬安危托付與直王守護，但絕無廢胤礽而立直王為皇太子之意，直王為阿瑪之事忠心行走，然性情暴躁愚昧，直王，朕實無立為皇太子之意！”

  這一番話，真如當頭一盆涼水，把一腔火熱等著入主東宮的胤禔澆了個透心涼。

  緊接著，康熙握著沈嫿的手又下了一道諭旨：“若兒，告訴在京的皇子們，說現在發生了緊要之事，要求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十阿哥胤馬上起身，趕到行宮來，‘不可耽延片刻’，另由八阿哥胤禩與四阿哥胤禛在京留守辦事。

  “是。”情況如此緊急，沈嫿一一答應，即刻吩咐太醫好好照顧康熙，自己立刻前去頒布諭旨送京。

  胤禎趕著出來，要幫著沈嫿一起，沈嫿斜睨了他一眼，語氣冷如冰霜：“太子被廢，大阿哥失寵，十三阿哥被連累，你可算是舒心了吧。”

  “若兒！”胤禎拽住她，沈嫿毫不猶豫甩開了他，悲憤交加：“太子失德，廢黜理所應當，大哥無才本就不堪大用。這兩件事我都不會怪你，可你們為什麽，要把十三哥算計進來！他又做錯了什麽！”

  “你到現在還在顧念著十三哥，可知是因為四哥的關系！”胤禎余怒未消又添新怒。

  沈嫿冷笑了一聲，繼而轉變為慘笑：“這就是說要和我歲歲年年不棄不離的男人，你大概心裡。根本就從來沒完全相信過我吧！”

  說完沈嫿轉頭灑淚而去，再沒有回頭看過胤禎一眼。

  ……

  忙完了這一切，沈嫿本想去看胤祥，卻得知胤祥和胤礽被嚴加看守，很快要送京幽禁。沈嫿隻得悻悻而歸。

  胤衸的遺體已經被挪了出去，裝裹起來。沈嫿便又重新進入黃幔城，照顧康熙，親奉湯藥。

  康熙的身子較前日好了許多。眼下眾位阿哥未至，沈嫿便一直留在康熙身邊。

  “汗阿瑪。”沈嫿剛服侍完康熙吃完午膳，胤禔又一身戎裝的走了進來。

  連沈嫿都能感覺出來胤禔的浮躁和不滿。

  也難怪，這樣劇烈的形勢變化，特別是康熙對胤禔既利用，又輕視，乃至一句話斷絕他東宮之路的做法，讓本來就性情暴躁的允禔徹底心態失衡。

  “胤礽所行卑汙，大失人心，如果汗阿瑪顧念父子之情，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兒臣願意替汗阿瑪殺掉他。”

  沈嫿彼時正在旁邊吃飯，聽了這話直接噎住，嗆咳起來。搖頭感慨道：胤禔可真是瘋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果然康熙聽了之後，剛剛才平複的心緒又不穩起來，他冰冷的上下打量了胤禔一眼道：“你先送胤礽和胤祥回京吧。”

  胤禔走後，沈嫿繼續低頭扒拉著飯，就當沒聽見一般。

  “若兒，你吃完飯後，悄悄跟著胤禔，看他做些什麽，朕不放心他。”

  沈嫿身子一僵，咽下嘴裡的飯，硬著頭皮道：“是，臣妾知道了。”

  於是沈嫿在墨玉的掩護下，跟著胤禔來到了看守胤礽和胤祥的地方。

  胤禔果然把一腔怨氣都撒在失去自由的廢太子胤礽身上。

  他借看守胤礽之便，苛刻虐待，將其身邊做事的所有匠人都撤去不用，又對他們加以苦刑，以致匠人們不堪受刑而逃走，甚至上吊自殺。

  沈嫿暗中和墨玉將上吊自殺的匠人偷偷拿去埋了。

  “大阿哥這般，真是廢了。從前瞧著他只是不聰明，怎麽如今蠢成這樣了。”墨玉搖頭感慨道。

  “當一個人無限接近他夢想的巔峰時，往往就容易迷失本性，而正是這臨門一腳的失誤，導致滿盤皆輸。”

  金烏西沉，沈嫿已經看見了胤禔衰敗的結局。

  ……

  九月中旬，康熙和一眾來接駕的皇子，順利回到了紫禁城。胤礽和胤祥仍舊被關押著，而且剝奪了部分侍從人員，並且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趁著一片混亂，胤禛一臉擔憂的找到了沈嫿：“十三弟是怎麽回事？”

  沈嫿便將大阿哥那日的話同他說了，胤禛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叉腰一拳打向金絲楠木的柱子。

  “是我害了他。是我預判失誤，忘了大哥竟然能不擇手段到如此。”胤禛閉眼，面容痛苦。

  沈嫿站在他身邊，想了半日，還是沒說出八爺黨的陰謀。

  “皇上對廢太子感情還是很深的。四哥還是，保持你的本色就好。”為了確保胤禛不做出錯誤的決定，沈嫿還是出聲提醒。

  胤禛聽了這話，臉上的陰鬱之氣漸漸消散，他揚了揚唇道：“好，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久了讓人懷疑。”

  見沈嫿離去後，胤禛的笑容瞬間收緊，挑眉自語道：“大哥那個草包，能知道什麽？”

  一面握拳的手越來越緊：“老八，你以為傷了十三弟，就能挾製住我，可你偏偏忘了十四福晉這個變數。”

  胤禛籌謀半日，心內已有了主意，他特意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和胤禔一起看守胤礽和胤祥時，假裝無意和一臉盛怒的胤禔提及了此事。

  胤禔一向被胤禛中立求和的作態所蒙蔽，因此並不放在心上，把心裡的怨恨通通發泄了出來。

  此舉正中胤禛下懷，他故意神秘兮兮的看了眼四周，在胤禔的掌心裡寫了個：“八。”

  “大哥，必要的時候，咱們可以采取迂回戰略的。”胤禛故意笑的一片坦誠。

  胤禔略一思索，眼神立刻放出光來，一拍腦門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四弟，還是你聰明，識大體，你可真是大哥的好弟弟！”一面說一面重新跑回了乾清宮。

  胤禛看著胤禔興高采烈的背影，雙手叉胸，神情看起來十分愉悅開口啐道：“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