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 鮮王朝將領一見如此陣仗,不由得慌了神,橫衝直撞東奔西竄的,一路叫喊著,跑到了李焞的營帳,剛一掀簾,還未及稟告,眼前的景象比之剛剛,可謂過猶不及。
胤禎嘴角噙笑,看見那報信的將領,還衝他挑釁的吹了個口哨。渾身透著股志在必得的輕松和蔑視,一把明晃晃的短劍,正架在李焞劇烈上下滑動的喉結處。
那將領拔劍準備救駕,就聽外面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帳簾又被掀起,進來一位蓬頭垢面的士兵,哭喪著臉道:“殿下,我們的糧草都被燒光了!”
胤禎聽得懂朝 鮮話,看著李焞眼皮動了兩下,更加深了笑意,臉上的笑紋一齊湧現,他把手隨意的搭在李焞兀自發抖的肩上笑道:“殿下,不妨隨我出去看一看吧。”
李焞就這樣牽線木偶似的,被胤禎擒著,僵硬的走出王帳。他剛一踏出,便聞見一股焦味,尋味一看,正是糧草燃燒的灰煙所散發出的。再往前走至岸邊,耳邊《桔梗謠》的歌聲漸漸清晰,這優美動人的曲調伴著沉重悲傷的嗚咽,格外強烈,在心裡形成巨大的衝擊。
富清紅光滿面的走了出來,和胤禎相視一笑,兩人架著越發苦相的李焞,一齊來至岸邊。
看見胤禎他們已經得手,沈嫿忙命人放下小船,準備渡江,親自與李焞談判。
星洛拉住沈嫿,語氣裡有明晃晃的擔心:“額雲,你一個人去太危險,我同你一起!”
沈嫿褪開星洛的手,江面上的風將沈嫿的長發和衣裙吹的簌簌作響,衣裙翩躚發絲輕舞,越發襯的她此刻巍峨如山,雄姿英發。
“這一船上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和兒童,他們比我更需要你。你要好好保護他們安全回岸,明白嗎?”
沈嫿緊握住星洛的手,目光裡有厚重的期待。星洛死死咬著嘴唇,艱難的點頭,目送沈嫿獨自乘著一葉輕舟,飄飄然往對岸而去。
此時岸邊已經布置好了談判所需的桌椅等物。
李焞的視線逐漸明朗:一位穿著綠色織錦暗紋,上繡橄欖枝和白鴿圖樣的旗服女孩。梳著兩把頭,頭上隻裝飾了銀飾和兩朵素色絨花,優雅華貴中不乏淡雅出塵,帶著笑意,手上拿著聖旨,輕靈的踏上了朝 鮮王朝的土地。
走近再瞧,她的容貌竟比本國女子還要嬌豔靈動幾分,略施粉黛,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李焞的眼睛瞬間就像扣在了她的臉上一般。
沈嫿見李焞這副癡樣,忍不住捂嘴輕笑,坐在李焞對面正聲道:“殿下,小女乃後金王爺嫡長女,大清皇帝親封的欽差使臣,特來和殿下商討兩國外交事宜的。”
沈嫿的嗓音嬌脆清甜,李焞心裡像是多了一隻貓,一下下的撓著自己。
可他終歸是一國之君,片刻失神之後,仍舊恢復了君主的冷靜睿智。
他命人接過沈嫿手上的聖旨,念與他聽。沈嫿這才發現,原來朝 鮮王朝的上層人民,是精通漢語的,這就方便多了。
見李焞聽完並沒有多大反應,沈嫿開始自己的表演。
“我時常聽聞,貴國一直尊崇儒家是麽?那請教殿下,儒家的核心思想是什麽?”
李焞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十分的輕蔑,頗為不滿的開口道:“仁。”
見魚兒上鉤,沈嫿抿嘴一笑道:“仁有四點。一為仁者愛人,二為克己複禮為仁,三為德性統稱,四為孔子所追求的最高的人生境界。”
沈嫿是有備而來,見李焞面色有所緩和,乘勝追擊道:“仁首先便是愛親人,孝悌是仁之本。如今大清與朝 鮮王朝廣泛通婚,連絡有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殿下卻讓他們骨肉相殘,生離死別,妻離子散,甚至做出子殺父這樣有悖倫理綱常的荒唐事來!敢問殿下,這是否與孔老夫子的思想背道而馳呢?”
她的聲音由弱變強,由低變高。伴著最後一句質問,射向李焞的眼神竟比刀子還尖,堵的他啞口無言。
沈嫿喝了一口茶,看向圍觀的朝 鮮士兵,慢悠悠繼續開始第二輪。
“我調查過了,朝 鮮王朝糧食一直短缺,這等生計問題不解決,則 民不能安生,民若不能安生,國自然難以安穩。因此,我們修改了條約,每年只需繳納往年三分之一的糧食便行。”
沈嫿望向胤禎,胤禎會意,立刻翻譯成朝 鮮語大聲說與士兵聽,那些士兵聽後果然個個大喜過望。
“不僅如此,我們還會將產量高的農作物種子送給你們,權當兩國交好的誠意。”沈嫿從腰間拿出一個錦囊,解開抽繩,將裡面小麥、水稻、玉米、高粱等種子倒在桌上。
“另外,這次隨行的還有大量的儒學大家,以供兩國文化交流。”這話說的好聽,其實就是協助朝 鮮王朝的文化和教育。
“同時給予貴國使團位列外藩之首的殊榮、可自由出入館舍、遊覽、交易幾乎不受限制的崇高待遇,對貴國君臣加大賞賜力度。”沈嫿一一說出自己提議的優渥的條件。
“可大清屢屢干涉我朝內政!”眼見軍心渙散,民心俱失,李焞頗有些惱羞成怒,從牙縫裡擠出這一句話。胤禎立刻加強了手上的力道,按住正在劇烈扭動的李焞。
“皇上說了,此後貴國內政不再插手,大清隻負責君王冊封禮,其余的一概不與我們相乾。殿下若同意,此後我們只派個總督駐扎在漢城府便行。”這個問題沈嫿早就和康熙研究過了,因此應對的頗為輕松。
懷柔政策已經差不多說完了,見李焞還沒有松口答應的跡象,沈嫿頓時收起了溫和和煦的天使面孔,轉而眼神凌厲的指著對岸烏泱泱的,發出震天吼的後金士兵,似笑非笑道:“簡單來說,就是我們期待和平,但逢打必勝罷了。”
李焞扭頭看了看對面高喊著“殺!殺!殺!”的後金鐵騎,又看了看自己這邊早已潰不成軍的一鍋亂粥,深深地歎了口氣。
就在沈嫿以為即將就要大獲全勝時,李焞卻突然目光如炬的盯著她開口道:“孤可以答應貴國的所有要求,奉貴國為上賓,永遠臣服。但我有一個條件,也是唯一的條件。”
沈嫿見事有轉機,莞爾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問道:“殿下請說。”
“孤要你,成為孤的新王后。”沈嫿笑容一滯,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