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國都汴京城。雖時值清明踏青之際。卻也是一年一度祭祀祖宗的大日子。
旭日初升,和煦的陽光傾撒在層層疊疊的飛簷樓閣之上,為這繁華的京都景致更添幾分祥和溫馨之感。熙攘擁擠的街巷酒肆林立,客棧茶樓裡人聲鼎沸,說書先生口沫飛濺的講述著那皇宮內院的秘聞趣事。
從城郊踏青歸來的老百姓,成群結隊的走在街市上,馬車“噠噠噠”時來時往的車輪軲轆轉動的聲響和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匯聚成一副特有的繁華汴京早市圖。
今日更是熱鬧。因著皇家也要出城祭祀。百姓們都想一睹傳聞中南楚毒蠱傳人的風貌。畢竟這是南楚帝公示迎回南楚聖女后第一次皇室祭奠!
夏卿怡天未亮便被侍女拖起來焚香沐浴,從頭至尾都耷拉著眼簾,哪怕被送上轎輦都始終昏昏沉沉的狀態,顛簸的山路讓一眾宮人在春日的早上汗流浹背。可睡夢中的小妮子卻在這有節奏的起伏中,睡意更濃。
直到突如其來的雷鳴聲驅走了原本的旭日,黑雲密布,不一會竟下起了暴雨。夏卿怡就被這電閃雷鳴中被驚醒,才醒轉的小妮子就聽到轎外的請示聲。
“聖女,皇后的轎輦意外墜落,皇后娘娘受了傷,為了早日得到醫治,請求先行一步上去太行山。。。。。。。“
“讓皇后娘娘先過吧!”
夏卿怡打斷來人的話,毫不在意的直接允諾了下來。
在南楚,但凡重大的慶典和儀式上,南楚帝之後便是毒蠱傳人,其後才是皇后、各宮嬪妃和太子、皇子、公主們。
這樣的順位,千百年來都不曾變過,也是體現南楚聖女的地位。
如今卻要給中宮讓道,雖事出有因,可皇后宮中之人都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跪拜之後,加緊步伐從夏卿怡的依仗隊伍穿過。
小妮子凝目望著那一閃而過鳳儀轎輦內的血汙身影,心中猜測著‘意外險阻’是天災還是人禍。
“皇后娘娘雙目緊閉,看似傷的不輕。”
耳邊傳來孩童熟悉的聲音,夏卿怡別過頭,才發現歐陽卿贏也在轎輦內,只不過正手捧古籍,正目不斜視的翻閱著。
“你是如何知道的?都不用眼睛看了麽?”女人驚訝的並不攏嘴。她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厲害。可如今那一晃而過的身影,連她都隻捕捉道一個畫面。這小P孩卻一清二楚。
“嗯,自然。心能看見!”
“心?”這小子越來越玄乎,回答起她的問題,都那麽隨心所欲麽。
彷佛看穿了自己姐姐的不信任。男孩放下手中書籍,正色道。
“皇后娘娘剛經過時,氣息微弱。似是不止受了驚嚇那麽簡單。”
喔!夏卿怡輕輕應了聲音,不以為然。后宮的爭鬥她不感興趣,別拖她下水就行。真摔也好,假摔也罷,什麽算計謀劃,別扯上她就都好說。
她隻想置身事外!
可願望往往就與事實相反。剛抵達山頂廟宇,下了馬車,便有人來報。
“聖女,皇上請您敬完香,祭完祖就去‘廣緣寺’正殿後的偏室,有要事找您商量!”
找她商量?夏卿怡頂著一肚子的好奇心,強忍著走完流程興匆匆的趕去約定地點。
面上還要裝著風輕雲淡的坦然神色。
“皇上,究竟發生何事?????”
皇上看了眼床榻上才包扎完,陷入昏睡的皇后娘娘,用眼神示意小妮子跟他出來進一步說話。。。。。。。
“主持方丈適才看過皇后娘娘的傷勢,稱乃是天譴,皇后娘娘邪祟轉世,於南楚實屬不詳之人!”
啊!夏卿怡聞言差點驚呼出聲!什麽情況,一覺醒來,皇后便成妖後了!?????
極力撫平自己的心緒,小妮子小心翼翼的試探。
“那,那聖上如何看此事!?”
南楚帝眯起雙眼,眸光微閃。
“即生來不詳!影響國祚,便在此為南楚祈福,不用回京了!”
啪。。。。。。。
是誰!?????
不知何人打翻食盒的聲響!
夏卿怡心下一驚,自己與南楚帝的談話定是被下人聽了去,而且很可能是皇后娘娘的人。
偷偷瞄了眼覆手而立的南楚帝,他卻是一臉的無所謂,彷佛這件事已成定局一般泰然自若。
果然,不多會,就傳出皇后娘娘嘶聲力竭的哭訴聲。。。。。。
“皇上,您不能如此待臣妾,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本宮,您勿要聽信讒言啊!!!!!”
皇后娘娘捂著臉,滿是淚珠。額頭纏著的紗布還隱隱透出血紅,就這樣任人攙扶著,狼狽不堪的望著南楚帝。
“並非朕所言,主持大師皇后娘娘說你陷害於他,你來同她說!”
一直站在暗處的主持方丈,一手轉動佛珠,口中默念。
“哦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皇后娘娘身染血汙,此次便是上天警示我南楚。。。。。。”
“住口,哪裡來的妖僧膽敢汙蔑皇后娘娘,誰給你的膽子!”
皇后身邊的乳娘哪裡能看著自己主子這般受辱,幾乎想都不想便開口訓斥,卻忘了今日在場的還有皇帝。
“你意思是朕在汙蔑你主子?”
南楚帝眸中寒光迸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
到底和皇上夫妻十余年的皇后娘娘怎會不知皇上動了殺心,忙將乳娘護在身後,哀求道。
“皇上息怒!趙媽媽從小看著本宮長大,一時失言,可說臣妾是災星,臣妾定是不認的!”
皇后緊咬住唇瓣,猩紅的眸子裡滿是血絲,下巴卻高高揚起。
“方丈大師,皇后說你誣陷於她,你可有其他佐證你的說辭!”
南楚帝側頭逼問老和尚,似是也被皇后說動了一般。
“自是有的,請皇上尋人去查看皇后娘娘上山的轎輦與適才躺過的床榻便知!”主持大師不進不慢,淡定自若的回復。
南楚帝立刻向身邊的總管太監使了眼色,老太監會意向貼身的侍從耳語了幾句。
而見過大風大浪的皇后娘娘皺著眉頭,由宮人攙扶著的身型搖搖欲墜。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非常強烈!
不多會,奉命去查看的侍從臉色尷尬的小跑了回來。
“啟稟皇上,那,那。。。。。。皇上恕罪!奴婢,奴婢不敢說!?”
侍從看著一旁的皇后吞吞吐吐,就是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那什麽!?朕在此,你有何不敢!?朕恕你無罪,你但說無妨!”
南楚帝臉上泛起一絲怒意,嚇的侍從趕忙跪下領罪。
“奴才們查看了皇后娘娘所坐的轎輦,那明黃的鳳凰眼角上沾著血跡。”
“看著如同鳳凰泣血,不止轎輦,皇后娘娘那披風上與睡過的床榻上都是如此!”
“大家都說,鳳凰泣血,乃是禍國妖後不詳之兆!”
下人們哆哆嗦嗦,卻還是咬緊牙關,將所看到所聽到的一股腦兒都稟告了出來,
而皇后則是再也站不住,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去!
彷佛預料到皇后的反映一般,南楚帝一揮手。
“來人!將皇后娘娘帶去廂房,讓太醫好生診治。祭祀後,傳朕旨意。”
“皇后娘娘身染惡疾,留於‘廣緣寺’養病!”
被下人抬回廂房的皇后娘娘等人一走完便睜開了雙眼。
是的,她是裝暈的,那樣的場景再多的解釋都是蒼白的。。。。。。。
她十四歲,於長姐死後被家族送入宮中繼位皇后,為贏得南楚帝得信任,盡心侍君十余載,不敢萌生一絲怠慢,為他延綿子嗣,還要看他皇姐臉色,才贏得這表面風光。
終日惶惶度日,唯恐遭他厭棄,明知南楚帝心中不曾有她半分,也恪守本分。忍辱負重。隻盼有一日,她得兒子能榮登皇位,她也算此生得償所願。。。。。。
卻不想,今日會栽在這裡!
“母后,兒臣聽說父皇要將您留在寺中養病,您身子究竟怎麽了?”
太子聽到風聲,強行推開守衛並衝入屋內。可一看淚眼婆娑得皇后娘娘好端端得躺在床榻上立馬皺起了眉。
“母后,您沒病!?那這是!?”
皇后慘白得臉上扯出一抹苦笑。
“母后沒病,不過是遭了別人得道罷了,你父皇又一直想找機會廢黜母后,呵呵。”
太子聞言大驚失色,三步並兩步,上前握緊皇后得手。
“是誰,是誰膽敢害您,告訴兒臣,兒臣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皇后娘娘看著自己咬牙切齒滿臉怒容得兒子,拍了拍他手,安撫道。
“沒用了,你父皇早已厭棄你母后,這一次只不過讓他抓住了機會,所以,母后不能陪你了。”
“日後,宮中萬事小心,切記不可衝動,莫要與你父皇起爭執!”
皇后撫上太子得臉龐,來回摩挲,她得兒子,也許今日一別,就再無相見之日!
“那你呢,母后,你怎麽辦?要不,等兒臣回宮後,便找人來將您救出去!?”
太子眸光閃爍,自認為想到一個暗度陳倉得法子。
卻見皇后搖了搖。“沒用的。回宮後,你父皇定會找人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你是不可能有機會來救母后的。”
“不過母后沒那麽快死,養病嘛,總要養些日子,你父皇才好昭告天下。”
“你母后惡疾纏身,不治身亡。你答應母后,什麽都不要做!至少現在不要!”
“不,母后!父皇不能如此對您!兒臣不同意!”
太子眼眶泛紅,怒吼起來。
“乖!太子,聽母后的,母后總要仙去的,早些與晚些罷了!”
“你記住,母后的仇,只要你能登上那個位置你一定會有機會報的!”
“可在此之前,你不能,不可以!母后不在了,你更要隱忍!一定要隱忍!”
皇后握緊太子的雙手,心中有千言萬語卻無從訴說。
“太子殿下,皇上來催了,讓你敬完香,去前殿!”
門外,傳來宮人的催促聲。
太子輕拭眼角的濕潤,穩住心神,才開口。
“知道了,你回了父皇,本太子馬上就來!”
皇后松開了手,慈愛的望著自己這一生的驕傲。。。。。。
去吧!孩子,記得母后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