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一名灰頭土臉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跪地拱手道:“國主!蔡將軍他﹑他遭到伏撃……”士兵頓了頓,顫聲道,“全﹑全死了!”
坐在上首的老人一臉寒霜地盯視他,全身抖動著,安靜的環境中,開給多了一陣陣磨牙的“咯咯”聲響。
如此氣惱,全因自他們起兵的那日到現在,三個月的時間,不是那隊遇襲就是那隊打了敗仗。
“不可能……不可能!拿我大刀來!我親自去會會衛千城這黃毛小兒!”
那士兵嚇得叩頭道:“國主不可,屬下抖膽,請國主聽屬下一言,留得青山在……”
一聲自嘲的哼笑,從老人喉間發出。
他看著自己手背上早已同枯樹般的皮膚,又是一聲笑。
秦天安擺了擺手,讓那無措的士兵先行退下,帳內,只剩他祖孫倆。
“若是在燕州為始,我們又怎會——”老人瞳孔猛地一縮,“是你!”
老人瞪視他,似要將他拆骨啃肉般呲牙低吼:“你這忘祖的孽障——!”
“忘祖?我早就告訴你,我秦天安,是大秦的二皇子,不是南靖不管不顧隻想利用的外孫,你莫不是年歲大了,記不得了?”
“你母親為了你,放棄了自己的性命,你就是如此報親恩的?!”
秦天安一聽,猛地揪住了老人的襟,咬著後牙槽,盯視他道:“她這輩子,全在你的逼迫下過日,她不是放棄,是抓住,抓住了她從未有過的自由!”
老人哼笑一聲:“她出生便該是為南靖效力,卻隻成了南靖的笑話,真是無用。等等——是誰同你說的?”
“想知道?”秦天安松開手後,又是一緊,緊緊地掐住了老人的脖子,“那你便去泉下挨個問問。”
“孽障……”老人臨死前艱難地吐出這兩字後,秦天安手下更是用力,下一刻,便見老人無力倒地,瞪直的眼眸裡,有著尚未散去的不甘。
秦天安蹲下去,伸手確定過後,看似隨意的將南靖的軍旗蓋在老人屍身上。
接著負手而出,對面眼前所有的人道:“你們——可要繼續戰下去?”
有個士兵走了出來,激動地道:“為了南靖,至死方休!”
其他人被他的情緒感染,也喊道:“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秦天安一個個掃視過去,默然片刻,然後躍上馬背。
好。
那便成全你們。
他率著剩下的士兵一路奔向交戰處,手一揮,那些士兵不管生死,往前衝了上去。
衛千城那方也同樣一吼聲,衝了過去,委快,他便來到了秦天安面前,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就擦身而過。
一會兒過後,場上屍橫遍野,死的大多都是南月靖的人,只剩下一人,身上全是血汙,護在秦天安前面,緊盯著提槍折返的衛千城。
“你這幾年緊守邊疆,功夫比在雁州切磋時強了不少,衛千城,大秦有你,本王安心了。”說完,他翻身下馬,撥開身前兩人,悠然地走了過去,“走吧,你同我一起回去,你也該見見你姐了。”
“公子!”
喊聲一出,秦天安頓了頓,片刻,側頭道了一聲:“多謝。”
李掌櫃一聽,明白了,拱手道:“公子——珍重。”接著,他舉起了握刀的手,往自己的脖上一抹,場上便又多了一具屍體。
秦天安閉上了眼,雙肩隨著呼吸垂下,不再回頭,提步往前走去。
他隨著衛千城回到盛京,一些不明就裡的百姓見他竟沒有被押在囚車裡,便偷偷指著他竊竊私語。
“就知道這安王起不了什麽風浪,那蕭桑國也是夠蠢,竟以為一個紈絝能做什麽大事出來,現在好了,不僅奉上城池,以後還得多上貢些銀子,真是活該!”
“就是說,這不,才多久就被衛將軍擒獲了,話說,他好好繼續當個紈絝王爺度日不好嗎?非要搞這出,咱們陛下也不曾待薄他吧,真是不明白。”
“快看,衛將軍好俊啊!”
“不準看!他是我的!衛將軍看我——”
也有些花癡姑娘開始叫喊起來,大膽些的則掏出手帕朝他丟去。
喊得衛千城耳朵生疼,勒馬停下,對著她們大聲道:“閉嘴!已有妻子,再吵,統統抓了!”
那些姑娘一個個的又成鵪鶉。
“他娶妻了?怎麽沒聽說過?”
“我知道,聽說是皇貴妃的婢女,但好像早就死了。”
“死了?那不就還是有機會……”
衛千城懶得再理她們,繼續往前走。
到了宮門前,卻見蘇雲啟攔在那裡,身後還帶了好些侍衛。
“將逆賊秦天安抓去大牢,等陛下發落。”
衛千城瞇眼盯他:“蘇丞相此舉,陛下可知?”
“老夫自會交代,衛將軍,請讓步。”
“我若是不讓,你可是要參我一本?”衛千城不僅不讓,更是又往前走了些。
“無妨。”秦天安見狀按住了衛千城,輕笑了聲,斜睨蘇雲啟道:“本王隨你們走。”
……
半日過去,秦天澤同林雁織一同來了大牢這。
秦天安看見他身後的程東捧著一壺酒,便笑道:“這份賀禮最後反倒叫大哥你頭痛了,那幫老臣子是對的,南靖余黨雖差不多除去,可難保是否有四散的死灰,只要我仍然存在,那他們便又會重燃。”
他又道:“大哥,我可否同她說兩句?”
秦天澤看向林雁織,接著便後退了些。
待林雁織走近了些,秦天安便從懷裡掏出墨玉和戒指:“物歸原主。”
“多謝。”
“你可記得你還欠著我?”
“記得,你想到要什麽了嗎?”
秦天安凝視著她,勾唇一笑:“林燕芝,下一世許我可好?”
林雁織定眼片刻,最後垂眸輕歎了一聲。
“無妨,下一世我再來討債,直到你點頭為止。”說完,他徑直走到程東面前,拎起酒壺,打開壺蓋一聞,“此酒夠烈,我甚是喜歡!”
緊接著,他的手高高舉起,昂頭張嘴,將酒壺裡的流淌而下的酒全灌入腹中。
很快,他腹中開始疼痛,待他倒地不起後,林雁織忽然道:“父親,出來吧。”
林老爺抓頭訕笑道:“小的怎當得起這稱呼。”
“怎當不起,你養了我三年,豈能白養?去吧,當年你和大伯他們是如何運我出宮的,便如何運他出去吧,待他醒來,便同道他,他陪我遊歷的那三年,走過的地方不過是這天下的一小片,還有未踏足過的,就麻煩他繼續代我去逛了。”
“是。”林老爺扛起秦天安往外走去。
林雁織見秦天澤的目光緊隨著他,都見不到身影了,卻仍在看,便開口道:“幸好有大師當年給的藥,不然都不知該如何兩全,你若是擔心,便派人一路跟隨,直到他醒來便是了。”
秦天澤這才收回了目光,扶著她,看向她隆起的肚子道:“好,雁織,我們也回去休息吧。”
林雁織卻是搖頭:“你先回吧,我還有地方要去。”
秦天澤想了想,知道她要去何處,便讓她仔細點走路,早些回來。
林雁織點頭,然後往外一步步的沿路往東宮走去,直到門前,停下腳步。
她看著那一處,腦海裡映出了當年桃杏死去的情景,心口一疼,深深呼吸了下,又繼續抬步向前,一直走到清君苑。
果不期然,千城他,就在此處。
他定定地站在了屋簷下,一動不動的,忽然道:“姐,這裡,是我跟她的開始。”
“我知道,我當時不也在。”她走到他身旁,默然片刻,哽咽道,“千城,對不起。”
衛千城轉身,定定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道:“姐,你不必自責,是我晚了。”
片刻,他放開她,抬手幫她拭去淚水。
“不要哭,姐你可是懷著身孕的,看你現在安好,那便好。”他淡笑著說完,等她止住了眼淚後,才抬步要走。
林雁織急道:“千城你要不留下,至少,看一眼你的外甥再回去?”
……
一年後,今日宮裡熱鬧非常,全因今日大秦第一位公主,出生滿一周了,按習慣得安排抓周了。
要說這位公主很得眾人的疼愛,特別是秦天澤,除了因為她是稀罕的女娃娃外,更因為她出生時特別省心,按林雁織的說法,說是剛用力,她就“修”的一下出來了。
“寶寶,寶寶,快看,這麽多東西,你喜歡什麽便抓什麽吧!”
小公主似懂兒懂般,慢慢爬著,最後抓了一個鍋鏟,開心地笑了起來。
“……”
眾人無語了片刻,程東罵道:“誰?!誰把鍋鏟放這的?!”
林雁織反很是高興地抱起了她:“桃杏?是你嗎?你是不是我的小桃杏?”
小公主笑得更是大聲愉快。
“姐,她抓到什麽了?”從外地趕回來的衛千城,朗聲問。
小公主一聽到他的聲音,便舉起兩隻小胖手,要他抱,接著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上的紅線。
林雁織見此,轉頭和秦天澤相視一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