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廂,秦天安飛身而出後一邊吼著讓眾人立馬退離此處,一邊翻身上馬,一刻都不敢停的策馬逛奔直到山體完全陷塌,才堪堪勒馬停下。
一些沒跟上,無法跟上的最後只能永遠地留在了那,同山石長伴。
秦天安氣得青筋暴現,他隨手揪住身旁的人問他們可有抓到張通判他們。
那人摸不著頭顱,反問:“他不是跟著進去了?未見他有出來過。”
秦天安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被揪住的人一邊按住了他的手一邊抽回自己的衣領,咳了一聲:“……公……公子……”
秦天安瞥了他一眼,放開了他,轉身要上馬時,又見到那人說:“對了,殿下和林大人也進去了,他﹑他們……沒出來!”他後知後覺地張大了嘴,瞪眼僵在了原地。
“你說什麽?!”
又被秦天安抓住的那人,手抖著指了指山的那邊,結巴地又重覆說了一遍。
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的秦天安霎時雙眼通紅,猛地放開了他,轉頭命令道:“一部份人將其他人送回去治療,再去集合人手回來。都給我聽好了!我要見到太子和林大人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他又策馬狂奔了回去,咬著牙,徙手一塊一塊地搬起那些石塊。
沒多久,包閔便帶著一堆人馬和工具上山,同樣得了消息的阿琴也去召集了人手一同前去救助搜尋,阿虎娘她們也主動提出去照顧傷員。
頃刻之間,除了一些同陳太守他們有過利益關系的恨不得當個小透明,心中有不好的盼望外,整個雁州百姓都分工合作,團結一心,祈求上天保太子和林大人平安。
終於,他們在挖到深處,發現了一條地底通道,秦天安立馬丟開了鏟子奔了過去,一躍而下。
順著通道一直走著,卻在中途停了下來,兩條岔道,一條往上一條往下,他蹲下觀察著,發現往上的那條道上面有兩組腳印,他仔細地看了又看,最後招了招手:“你們組一隊人順著這條道走,張通判他們應該就是往這條道逃了。”
秦天安自己則往另一條走了,只是愈走,他的心便愈不安,這條道……
沒有任何人走過的痕跡。
這時,被秦天安猜中的張通判,不管不顧的拉著陳夫人順著地道走出雁州城後,他柔聲道:“汐兒,我們這就去北淵找王爺。”
陳夫人掙開了他的手時,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臉龐,一張白皙的俊臉頓時泛了一片紅,她心疼得想湊前去,大腦卻阻止了她。
她垂眸咬了咬唇,最後隻說:“五郎,回頭是岸。”
張通判看著她,笑了一聲,伸手摩挲她的臉道:“汐兒,你便是岸,你又何必心疼那些與你無任何乾系的人?你只要心疼我便好,沒了你,我就會淹死,他們——亦然。”
陳夫人蹙著眉,含著滿眶淚水,搖頭道:“不對,是因為我,若沒了我,就不會生出這事,那些人也不會枉死,五郎,若是我說,為了我們下輩子能續上姻緣,為了我能在奈何橋和你一起走投胎道,你能否回去認罪?”
張通判看著她,淡淡道:“當然。”
眼淚隨著這兩字滑落,她抬手覆在他的手上,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微笑著說:“那我們現在回去,我同你一起……”
“不是現在。”
陳夫人的笑容凝住,才剛松開的眉頭又連了起來。
“我要先將你送到北淵,待允影姑娘保證你余生無恙,我再獨自回來認罪。”
接著,他不再聽她的勸,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抱起,同她一起坐上他一早安排好的馬車。
車夫按著先前的吩咐一路往北趕馬,他曾好奇打聽,不過在看到張通判遞來的銀子後,他便識趣地閉上了嘴。
陳夫人的身體愈發不好,起先她還能同張通判講講話,勸說他,直到後來那一路上會時不時自言自語,又會在休息時同她說上一兩句話的車夫不見了以後,她便開始沉默不語,整個人沒了生機似的,經常都是在昏睡的狀態下渡過。
她想掀開車簾看看外面,卻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不知是否因為老天對他們不滿,厭惡他們,她每次靠在車窗處,透過縫隙看時,天上都是一片灰暗,模糊不清。
“汐兒,我們到了。”張通判掀開車簾走進,柔聲同她說。
她不予回應,他也似是習慣了般,笑了笑,自顧自的將她抱下馬車,他抱著她叩起了寧王府的大門。
“王爺,雁州那個張通判求見。”楚副將拱手道。
在給寧王把脈的允影一聽收回了手,寧王也放下了手中的密函,冷冷地向門外盯了片刻,忽然笑了一聲後,擺了擺手:“讓他進來。”
張通判入內後,小心翼翼地將陳夫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給她捋了捋頭髮後,對寧王拱手道:“王爺,雁州事了,現在該是王爺兌現承諾了。”
“事了?你非但沒按照原先的數量供給我,還害得本王的侄子如今下落不明,你居然還敢踏進來,問我要承諾?”
張通判猛地抬頭,瞇眼咬了咬後牙槽,片刻盯著他道:“最後一座礦山已然挖去了七八成,這樣的數量下來,足已讓寧王您弄器,登上皇座了,再說了,我將太子除去,不就是給您的大禮嗎?”
寧王斜睨著他,木無表情地緩緩開口道:“皇座?我從不稀罕,亦從未說過要坐上去,那個位子,最合適的人自然是太子。”
張通判這次聽得不明白,可他又何須明白,他來,只是為了拿到汐兒的休書,為了汐兒的病而已。
“王爺的盤算,我不明瞭也不欲探知,我隻想拿到想要的。”
寧王一聽,笑了起來:“你想要的那封休書,由始至終,陳太守都未曾寫過,不過是哄你罷了。”
張判通頓時雙眼瞪圓,緊攥拳頭,抖動著,他死死地盯著寧王,從喉間發出兩個顫音。
“為——何——?”
寧王目光投向遠處,喃喃道:“本王都不能同所愛相守,你又憑什麽可以。”
“你!”
張通判身子才剛往前傾了一些,就被楚副將給攔住了。
允影先是偷偷看了眼寧王,接著垂眸默默起身往陳夫人那走去,看著她那蒼白的面容,輕輕歎了一聲,抬起一手,卻不是落在她那軟綿的腕上,而是扒開了她的眼皮看了看。
片刻,允影轉身同張通判道:“大人節哀。”
她的這一聲,成了壓垮張通判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驀地轉身,走到允影的跟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姑娘本事,求您救救她,只要將她救活,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允影依舊垂眸,片刻才道:“我能救活一息尚存的人,但……”
“不,她仍有氣息的,你再看看她,你再看看……”
張通判跳了起身,抓住了允影的手,直往陳夫人的脈博處按。
允影輕輕地搖了搖頭,楚副將走了過去,將他的踢開了些,他頹然地坐在地上良久,忽然癲狂地笑了起,直笑到淚水湧現。
他坐直了起身,最後一次摩挲陳夫人那已然失去溫度的臉龐,喃喃道:“我這便來陪你。”
他掏出藏靴裡的小刀,往脖子上一抹。
寧王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張通判,隻覺得索然無味,起身走過允影的身邊時淡淡道:“你終究不是她。”
允影愣了愣,臉上泛起了苦笑。
是啊,她一心隻向著寧王,可若是那位,剛才應該是出手相助的吧?
……
雁州城裡,已經搜索了一段時日卻依然無果,本來該因團聚而歡喜的百姓們,一個個的都噤了聲,一片愁雲慘霧的。
下巴蓄著胡須,眼睛紅絲滿布的秦天安,失了以往紈絝子的作派,整日坐在桌案前,聽著侍衛的稟報,每每聽完他都是倔強地重覆著那句話。
“繼續找,沒有屍首,那他們定然還活著。”
不過,今日這侍衛說的話讓他的情緒有了一絲改變
“公子,寧王派了人來,說是來協助您的。”
秦天安一聽到寧王二字,氣得一把掃落桌案上的東西:“假惺惺!若不是他——”
他瞅了眼那侍衛,止住了嘴,煩躁地擺了擺手,那侍衛便轉身離開。
“等等。”
有多的人手,不用白不用。
於是秦天安給他們安排了最苦最累的工作。
他往地圖上打了個叉,指骨在桌上叩了叩,這時,小彩鳥飛了進來,直直地俯衝地桌上,動也不動,就小肚皮一鼓一鼓的在喘著大氣。
秦天安一把揪住了它的後脖子:“找到人了?”
小彩鳥濕潤的小眼珠子閃了閃,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
“何意?若是沒找到就趕緊給我再去找!”他將它隨手往空中一丟。
才休息了一下下的小彩鳥委屈地“啾啾”了幾聲,撲騰了下,又趴回去桌案上,待它休息好了,它才飛到秦天安的身上小嘴叼起他的衣袖,奮力地拍著那雙短小的翅膀。
“你這是要我跟你走?我可告訴你了,若是讓我白走了一趟,你這身彩羽便會被我拿去造箭。”秦天安涼涼地瞥向了它。
聽懂了的小彩鳥,嚇得小嘴一張,哆嗦了好一會兒。
最後它糾結了一下,又重新叼起他的衣袖。
秦天安見此,便喊道:“備馬!”他想了想,“把太子和林大人的馬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