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盈在院裡閑步時,看見了劉嬤嬤捧著一盤鮮果往蘇嫣然房間去,她挑眉問:“她那裡是來了什麽人了嗎?”久不得到響應,她擰了翠如一把,“啞巴了嗎?!你這是作甚?自七夕後就整天魂不守舍,叫你跟個人也能跟丟,我怎麽就有你這麽蠢的丫鬟,你看看蘇嫣然身邊那個瑾依,學學人家!”
翠如吃痛後回了神,攥緊拳頭暗自咬牙,像是下了什麽決心,她討好的笑說:“可是瑾依她再怎麽聰明,現不還是……所以啊,奴婢覺得還是要跟對了主子才好。”
這話把蘇樂盈哄高興了:“就你嘴貧,還不快去問問。”
“是,奴婢這就去。”
翠如一個箭步跑到了劉嬤嬤跟前,捧著個笑臉問道:“劉嬤嬤,家裡是來了什麽貴客嗎?要您這麽親自去端果?”
劉嬤嬤眼尾都不瞧她一眼,但她的這番話也讓自己心裡也生起了些許不滿,哪裡是什麽貴客,就是一個被皇后娘娘拿捏住的人而已。
“不是什麽貴客。”說完就徑自走了。
翠如輕啐了一聲,然後回到蘇樂盈身旁說:“小姐,這劉嬤嬤眼高於頂,知道是小姐問的,她也不說。”
蘇樂盈一聽,瞇起眼晴,直盯著劉嬤嬤的身影。
皇后的人又怎樣,不就是個奴!
“不說?我偏要知道是誰。”說完就跟了上去。
而這時房中的“貴客”林燕芝正要跟蘇嫣然講話時,劉嬤嬤回來了,她隻好拿起茶盞說:“雖然我不懂荼,但這茶是真的香,怪不得嫣然姐姐會喜歡。”
“姐姐,我有事向你請教。”
隨在劉嬤嬤身後進來的蘇樂盈,揚起如稚子般的笑,抬眼一看,很是驚訝地看向林燕芝:“林大人?樂盈不知林大人來訪,失禮了。”嘴上說著失禮,腳下卻是很自覺地走到了桌前坐了下來。
蘇嫣然冷淡地說:“妹妹平日裡沒有看上什麽都不會踏進來半步,今日又是?”
林燕芝一聽,也歪頭看向了她,等她開口。
蘇樂盈眼神略為閃躲地說:“啊,就是那個……咦?”余光中瞧見了桌上的那本子,她欲伸手拿起。
誰知林燕芝卻先她一步拿走,並且對她說:“樂盈姑娘,有的東西不是你可以觸碰的,特別是別人的東西,不問自取的這種行為可不太好哦。”轉頭看向了蘇嫣然,“嫣然姐姐,這本子……”
“燕芝有心了,可我覺得有些事情不自己探索的話,就會失去了其中的樂趣和美好。”
林燕芝瞧了眼蘇樂盈,故意道:“既然姐姐都如此說了,那就麻煩姐姐叫人拿個火盆來,我這就把它毀去才能安心。”
蘇樂盈聽她這此說,就更想看她這是裡面寫的是什麽,要如此特意的帶來給蘇嫣然,便忍不住問道:“林大人,這裡面寫的是什麽?”
“太子殿下的一些喜惡罷了。”
這下,蘇樂盈雙眼放光,脫口說:“姐姐可不能浪費了大人的一番心意啊。林大人,我這姐姐只是害羞不收而已,等大人走了,她定又要後悔了,要不……”
“嫣然姐姐是個怎麽樣的人我自然知曉,不勞樂盈姑娘特意言說,至於這本子,我怕你讀到殿下厭惡何種人的那頁時心會難受得生痛。”
“林大人,你誤會了,我……”
不等她說完,林燕芝已經起身,走到下人剛放下的火盆前,手一松,那本子就被火舌毫不留情地一寸寸吞噬成灰。
她看著飄浮於空的煙霧,轉身拉起蘇嫣然說:“本來好好的跟嫣然姐姐喝著茶,變得烏煙瘴氣的,這可不能再待著了,要不姐姐帶我去逛逛你府上?”
“好。”
蘇樂盈看著那雙背影,氣得直抖。
林、燕、芝!你可別讓我抓到證據,到時候我要你哭著跪在地上求我!
她咬牙看著眼前的那雙背影,深吸了一口氣後又掛起笑臉,跟了上去挽起蘇嫣然的另一邊手說:“我也好久沒和姐姐好好閑逛聊聊了。”
蘇嫣然想把手抽出來,卻被她死死挽住。
林燕芝瞧見了,沒好氣地笑了下,暗忖:這蘇樂盈還真的是甩不開啊,算了,看她這樣白折騰就當是添點樂事。
於是一行人隨意地走著,蘇樂盈時不時的找林燕芝搭話,弄得她很是莫明。
這蘇樂盈為何粘著自己?
晃著晃著,她們到了花園那,滿園的嫣紅翠綠,林燕芝卻獨獨看中了那其中的一抹黃,她很感興趣的上前看了看。
“這花向陽而生,看著也是賞心悅目,林大人若是喜歡,盡管拿去,這花園裡的大多都是父親為我尋來的。”
“哦?如此,就謝過樂盈姑娘了,我還是真想要這花,看它養得這麽好,等那一顆顆的果實結出來後讓桃杏給我炒一盆,肯定很好吃。”
桃杏點頭:“嗯,大人想吃什麽口味的,桃杏都給您做。”
“唔……我都想吃,怎麽辦呢,就這一朵估計不夠。”
主仆倆齊唰唰地轉頭往同一方向看了過去。
蘇樂盈嘴角抽了抽:“林大人喜歡,那我讓父親多尋幾盆回來,四日後進宮時一並帶上給你。”
“唉呀,樂盈姑娘真客氣,咦!”她又踱步去了小橋上往下看著,“這池塘的魚好肥美,也是蘇丞相為姑娘尋的嗎?”
蘇樂盈乾笑了幾聲卻不再搭話了,默默的走到另一頭遮蔭去了。
那主仆倆對望著偷笑了起來,這塊狗皮膏藥終於甩下來了。
蘇嫣然湊前,邊指邊說:“這是我母親養的,母親離世後,這池魚曾得過病,不吃魚食也不動彈,好不容易才找到大夫將它們又救了回來,所以,這魚可不能讓燕芝吃了。”
林燕芝摸了摸鼻子,尷尬地笑了兩聲說:“我不知道這……不過,我也沒有想吃。對了嫣然姐姐,其實我有一事好奇,卻不知該不該問。”
“燕芝旦說無妨。”
“這蘇樂盈何以如此得蘇丞相喜愛?她不是蕭氏與別人生的嗎?”
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待別人的女兒比自己親生的好吧?
“我只知道她是父親抱回來的,囑母親待她視如己出,母親也確實待她很好,妹妹她也曾是個好的,直到蕭氏進府,她漸漸的與我母親生分,甚至……”說到這,她微微顫抖著,閉起雙目仍然阻止不了眼角的淚花湧出。
林燕芝趕緊握住她卷起的雙手:“對不住,姐姐不要想了,我不問了。”
蘇嫣然淡笑了一下,搖搖頭說:“與燕芝無關,這問題也曾日夜的困擾在我腦海中,記得有一年,母親忌日,妹妹卻嫌冷不願出房門去拜祭,父親竟也由著她,我實在忍不住,哭著問父親,結果得到的只是一句‘上一輩的事豈是你能過問,妒心如此重又怎當太子妃’從此我便不再過問了。”
她抽出一手又覆上,輕拍著林燕芝:“我沒事,其實我也想知道燕芝的父母是如何的,能將燕芝養得如此俏皮,討人喜愛。”
林燕芝想都沒想就說:“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不在了,工作繁忙隻記得點滴,把我養成這性子的應該是社會的毒打才對。”
蘇嫣然聽得懵然,焦急問道:“是哪個社會?為何要毒打你?”
“啊……就、就是,我不是從南懷逃難過來的嗎,逃難途中,難民都聚集在一起,我便稱之為、為……求生社,對!求生社,總之,就是那段經歷成了現在這樣的我,你看,這就是那時候遭受的最後留下來的印記。”她把袖子挽起,把兩條前臂露了出來,心虛地垂眸,其實她也不清楚原主這是怎麽弄的。
蘇嫣然伸手抓過,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一道道深淺不一,觸目驚心的疤痕,頃刻,從內心深處洶湧而出的難受湧上了心頭,梗在了喉間,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不清,眼睫止不住地顫動。
那時候的燕芝才多大,她又是如何熬過來的……
小心翼翼地拭去那一滴又一滴止不住地落在她手臂上的淚珠,輕輕地撫著那一道道的疤痕。
“還疼嗎?”
又一次感受到了別人因心疼而落在肌膚上溫熱的眼淚,這一刻,林燕芝的心裡除了桃杏,似乎又多住了一人。
她笑著說:“不疼了,嫣然姐姐,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們要著眼眼前,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唉呀,我頭一回來姐姐府中,就惹姐姐接連落淚,我得好好想想該如何賠罪才行,要不……等瓜子炒好了,全拿來給姐姐?”
蘇嫣然終於破涕為笑,道:“全給我,只怕到時候換成你在我面前哭,我給你賠罪。”
“那不用,瓜子的地位可比不上姐姐呢。”
蘇嫣然又道:“燕芝,我知道姑母那裡有去疤痕的膏藥,我定會為你討來。”
林燕芝一本正經地抱拳說:“如此,在下便謝過姑娘了。”
她這一搞怪引得蘇嫣然又是一陣笑意。
擦好臉上的淚痕,兩人又挽手繼續走著,經過蘇樂盈時,她又跟了上她們。
走著走著,她突然說:“姐姐可有去過廣聚茶樓?那家店的菜色很是不錯。”話雖是對蘇嫣然說,但她卻偷偷觀起林燕芝的神色。
林燕芝一臉坦蕩還很是讚同地說:“我也去吃過,確實不錯,改日我帶嫣然姐姐去嘗嘗。”見桃杏噘嘴,連忙補了句,“但沒我家桃杏煮的好吃。”
蘇樂盈還想再說什麽時,翠如忽地拉住了她,小聲說:“小姐,不可再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