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前。
剛因為東方宸傳信而死裡逃生的寧遠鶩和展瑞陽,正在主帥營帳內喝酒談天。
兩個人皆是有些後怕,聊著聊著就稍微喝多了一些酒。
入了夜,展瑞陽醉醺醺地回去睡覺去了。
寧遠鶩則是覺得自己還可以,還想再喝點,就一杯接著一杯地灌起自己酒來。
朦朦朧朧間,他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疼,還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
閉上眼睛緩了緩,再睜開,竟然看見自己那皇后妹妹坐在帥帳裡,正和她小時候一樣,單手拄著臉,正歪著頭看他。
“哥哥。”寧皇后見他不吭聲,率先開口道。
“你怎麽在這?”寧遠鶩朦朦朧朧地覺得這事哪裡不對,但是他實在是太醉了,有點反應不過來。
“那不重要,哥,你眼睛沒瞎,展哥也還活著,真好。”寧皇后說著說著眼眶紅了。
寧遠鶩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妹妹掉眼淚。
最初是因為他妹妹一旦掉眼淚,多半是他欺負的,被他爹發現,會狠狠地揍他。
後來他們慢慢長大,他逐漸明白妹妹是作為皇后被培養的,那個宮牆進去就出不來,也就不再舍得讓她哭了。
現在在這邊疆,在這營帳裡,看見妹妹哭。
讓勇猛的大將軍一時慌了手腳。
“你別哭,瑤瑤,怎麽了,跟哥說,是不是東方小子欺負你了?”寧遠鶩手足無措道,站起來開始滿屋子的找手帕,想給妹妹擦擦。
可他一個大男人哪來的手帕,自是沒找到的,於是隻得又坐了回來,笨拙地用手指去輕輕地蹭妹妹的眼淚。
他知道自己握兵器的手上滿是硬繭,生怕弄疼妹妹柔嫩的皮膚,所以力道很輕。
但是,怎麽好像什麽都沒摸到?
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重新去蹭寧皇后的臉,還是摸空氣的感覺。
寧遠鶩懷疑自己了,是喝多了?產生幻覺了?
他這次直接伸手揮去,結果穿透了寧皇后。
“瑤瑤你……”寧遠鶩瞪大了眼睛,他認知中這樣的情況只有一個,就是小時候母親總講的故事裡,人死了,魂魄就是這樣的。
他的眼也一下紅了,再次站起來,只不過這次不是找手帕,而是找武器,他要回京去殺了東方宸!!
“哥,你坐下。我沒事,我還活著。”寧皇后自己蹭了蹭眼淚,努力扯出來一個不算好看的笑臉,安撫寧遠鶩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今日發生的事情有點多,寧遠鶩的腦子明顯有些不夠用了。
最終他局促地坐了下來,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不停地絞著手指,靜靜地聽寧皇后說話。
“哥哥……我……我下面說的話可能挺難以置信的。但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能無條件地相信我了。”寧皇后的狀態平靜了些許,沒有剛剛見到無恙的寧遠鶩那麽激動了。
“我重活了兩世。”寧皇后直視著寧遠鶩的眼睛,平靜地說。
“?!”根據自己從小對這個妹妹的了解,寧遠鶩清楚地知道她現在確實是在跟他說實話。
但這件事確實太駭人聽聞了,他停止了手指的絞動,從桌上拿起酒壺,倒進了喉嚨裡。
“第一世我們的結局都不太好……你……死了,展哥也死了。再無人可以壓製康家,康鴻元陷害爹下了獄……康太后在宮裡……將我和怡芸,還有其他的嬪妃……”寧皇后說不下去了,開始輕聲的啜泣起來。
寧遠鶩沉思了起來,思及起剛才妹妹說的“展哥還活著”,猶豫了一下張嘴問道:“瑞陽,難不成本該是今天死的?”
寧皇后哭著點了點頭。
寧遠鶩再度沉默了起來。
“本來該是今日死的,但我找了另外的人來代替我過好這一生,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過東方宸救了你和展哥。我很感激她。”寧皇后逐漸恢復了平靜。
“……”寧遠鶩還是沉默不語。
“所以哥,是我強行改變了她本來的人生,讓她來替我過我的人生。你也要好好地對她,就像對我一樣,拿她當親妹妹對待。更是要信任她、幫助她,因為我相信她一定會救更多的人。”寧皇后堅定地對寧遠鶩說道。
寧遠鶩終於不再沉默,抬起頭來,滿眼悲傷,“那你會去哪裡?瑤瑤?”
“我要去尋找我自己的幸福了,我本來也不愛東方宸,不喜歡當皇后。”寧皇后真心地笑了,她打從心底裡覺得離開才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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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外空曠的演武場中心。
兄妹兩個人站在那裡,周圍空無一人。
“就是這樣。”寧遠鶩面無表情地給寧瑤瑤講述了他經歷過的事。
寧瑤瑤低著頭看著鞋尖上的圓潤珍珠,沒有吭聲。
“所以雖然我知道你不是瑤瑤,但我也會信任你幫助你。”寧遠鶩似乎也沒想等到她的回應,繼續道。
寧瑤瑤也還是沒有給他回應,因為她也在思考、權衡,她不知道寧遠鶩是不是完全值得信任,畢竟“穿越”和“系統”是她最大的秘密。
“你剛才說的想讓爹去出征,是因為你知道……或者能預測到什麽嗎?”見寧瑤瑤一直不說話,寧遠鶩換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寧瑤瑤會回答:“並不是。”當然不是預測,而是你那好兄弟我的好老公在你的頭上插了個旗,但這純純的封建迷信,沒法宣揚。
“好。那請你也像瑤瑤一樣,請相信我,除了上一次,我不會再輸了。”寧遠鶩就像是在下什麽決定一般,對寧瑤瑤說道。
寧瑤瑤一時有些動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兄妹二人終於在此刻達成了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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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跟寧遠鶩談完話,或者說是單方面聽寧遠鶩說話之後,寧瑤瑤就覺得整個人輕松了很多。
說不上什麽原因,就是有一塊石頭被搬走了一般。
而且聽寧哥說了寧皇后本來不喜歡東方宸之後,寧瑤瑤更覺得心裡毫無壓力,甚至有點想笑了。
寧瑤瑤的好心情的第一直接受益人就是東方宸,他最近幾乎只要留宿鳳鸞宮,就能吃得很飽。
但後遺症也比較嚴重,連續半個月夜夜飽餐之後,東方宸的眼眶和腮幫看起來有點凹了進去……
太醫院院首是個年近六十的老頭子,姓孟,老頭又倔又耿直,活像頭驢。連全盛時期橫行霸道的寧在野也要避其鋒芒。
今日是孟院首例行給東方宸請平安脈的日子,他進到殿內,看見東方宸那一副被吸乾的模樣,臉色立刻就拉下來了。
東方宸不知為什麽,竟然感覺從腳底板竄上來一股涼氣,老頭讓他感到了久違的恐懼。
“嗯……”孟院首拈著東方宸的手腕,細細的診著脈,只是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孟老……”東方宸瑟縮著開口,“朕最近感覺身體很好,沒什麽問題。”
他真是怕了這老頭,他還記得寧在野曾經被老頭按著喝“補氣大力湯”的樣子,那湯裡蛇蟻毒蟲一應俱全,還有幾味他不敢細想的神奇藥材。
“嗯……皇上。”孟院首終於松開了他的手腕,“哎。”他歎了口氣。
這可把東方宸嚇壞了,試問,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比醫生歎氣更可怕的嗎?
“皇上您最近都在哪位妃子宮裡呀?還是雨露均沾?”孟院首平日裡不愛八卦,所以也不知道東方宸獨寵皇后之事。
東方宸老老實實的回復到:“只在皇后一人宮裡……”
孟院首捋了下胡子,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啊。”隨後又補充道:“雖說正是年輕氣盛,但也不能這樣索求無度,虧空了身體可難補回來了。”
東方宸想辯解一下他不是索求無度,只是最近皇后看起來太誘人……算了,是他索求無度。
“補氣大力湯十副,嗯……再加上……禁一個月,不,三個月房事。”孟老頭低聲地寫著藥方,東方宸一開始還算淡定,只是喝藥,他覺得自己比寧在野能忍。
但聽見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忍不了了。
“三個月?!孟老!你不如直接殺了我!”東方宸哀嚎道。
“皇上說笑了,年輕人,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孟老四兩撥千斤,將東方宸的抗議推了回去。
“不行,堅決不行,孟老,若是這樣,朕可就連藥都不吃了。”東方宸耍賴道。
孟老一聽,一下子就來勁了。
他二話不說把官帽一摘,雙手捧著舉過頭頂,顫顫巍巍地跪下:“老臣年邁,說話無足輕重,無法繼續勝任太醫院院首一職,請皇上批準老臣告老還鄉,明天就啟程。”
東方宸:……
他崩潰地捂住了臉。
孟老一聲不吭,就倔強的在地上跪著。
東方宸敗下陣來,認命道:“起來吧起來吧……孟老,太醫院沒你不行,不就三個月嗎,朕認了還不行嗎?”
孟老神秘一笑,直接反手將官帽扣回腦袋上,還得了便宜賣乖道:“皇上,老臣這都是為了您的龍體還有未來的龍嗣著想,三個月很快的。”
東方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