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愣怔的月娘，郭綿綿徐徐地松開了手，淡淡的說：“如果你不能確認，便在內心問一問自己，摒棄了鄭聰，你會不會後悔，設想他娶了別人，你會不會意痛，再設想一下嫁給男子，你會不會不甘！這兩天，您好好想一想，等你想清楚了，我們再來談論你跟鄭家的婚事究竟要不要做！”

  說罷，她扶著發沉的腰身站起來走出了房間，讓月娘一個人冷靜地想一想。

  “怎樣，月娘怎說的？”一到達前堂，木氏便火燒眉毛的問。

  其實包含木氏在內，朋友們都希望月娘跟鄭聰訂婚。只是月娘擰著想不清楚，他們也不好逼她立馬做出決意，只能敲敲邊鼓讓她想清楚。

  “給她兩天時間，讓她想清楚了再說吧！”郭綿綿不曉得月娘能不能想清楚，說出了一個拖泥帶水的謎底。

  木氏歎了口氣：“這丫環，便是想的太多了！”

  郭綿綿默然無語，該說的說了，該做的也做了，要是月娘仍然不能走出“配不配”的問題，那便只能回絕鄭家，重新給她物色夫婿的人選了。

  便在郭綿綿以為月娘需求一段時間想清楚時，僅僅過了兩天她便做出了決意，向木氏表示答應鄭家的提親。

  木氏喜形於色，忙不迭的打發於氏把這個好信息報告郭綿綿，趁便托付孟氏跟鄭家吱個聲，讓他們挑個黃道吉日遣牙婆上門。

  不僅郭綿綿松了口氣，孟氏也高興的不得了，二話沒說應下了這份差事，趁天還亮發匆匆去了鄭聰家。

  鄭家得了孟氏的準話，自是高興異常，第二天便去了鎮上的私塾把鄭聰叫了回來。

  自從發覺到郭家沒有應下婚事的意圖，鄭聰的心懸著，哪怕人在私塾心不在學業上。好幾次他都想不管不顧的衝進郭家，親身問月娘究竟要他怎麽做才會喜悅嫁給他為妻。

  只是他清楚這麽做，非但辦理不了問題，還會帶累到月娘，便死死的忍受著，不希望月娘有一絲絲為難。

  因此，一聽說郭家松口了，他歡喜的找不到東南西北，想也不想便要往家裡跑。還好鄭父及時提示，他才想起跟役夫告假，而後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家。

  很快，鄭家便定好了提親的黃道吉日，在十月十八那天一家三口帶著牙婆上門提親了。這一次，鄭家做足了準備，特意拿出一對重量不輕的金鐲子作為信物。

  這份至心，讓郭家很滿意，並拿出一塊翡翠牌作為郭家的信物。

  鑒於月娘鄭聰兩個年紀不小了，鄭家表露出想要盡快辦喜事的意圖。木氏扣問過月娘的意圖後，同意鄭家提出的年後三月匹配。具體的日子，便等找人合了兩人的八字再定。

  談妥了後代的婚事，兩家人便聚在一起吃了頓飯。飯後，滿心滿眼惟有月娘的鄭聰，不顧木氏等人的勸止，笨手笨腳的幫月娘摒擋碗筷。到了廚房，便剩下他們兩人了。

  “月、月娘，這個、這個給你！”鄭聰紅著臉從袖袋裡掏出一個被紅布裹著的物什遞給月娘，重要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月娘也正重要著呢，聞言下意識的問：“這是啥？”

  “送、送給你的，你、你翻開看看。”鄭聰的臉更紅了，直接把東西塞到了月娘的手裡。

  月娘瞅了眼做作又眼含期待的未婚夫，突然沒那麼重要了。她用圍裙擦了擦手，鄭重的接過來，一層層掀開上頭緊裹的紅布，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一支閃閃發光的銀簪！

  簪子的形狀很簡短，簪頭是一朵含苞待放的並蒂蓮。這種形狀銀樓裡許多見，好像並無身子麽差別，已經領有許多支銀簪的月娘，卻覺得掌心發燙，一股甜美的滋味靜靜的湧上心頭。

  看到月娘嘴角的笑容，鄭聰暗暗松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支銀簪是我自己繪圖，請銀樓裡的先生做的，也不曉得你喜不稀飯。如果你有更稀飯的花樣，你可以報告我。”

  月娘看著眼前突然不呆滯的男子，很難說出“不稀飯”三個字，因而羞怯的點了點頭：“嗯！”

  鄭聰高興的不曉得如何是好，猛地一掌握緊了月娘的手，語無倫次的說：“月、月娘，我、我會對您好，一輩子對您好！”

  距離來歲三月份的婚期另有四個多月，在這四個多月的時間裡走完三書六禮不會顯得太過倉促，定好了吉日，這些禮儀很快便能走完。

  接著兩家要操心的便是聘禮和嫁奩。鄭家便鄭聰一個兒子，將來家裡的田宅財富便是他一個人的，因此聘禮聘金之類的鄭家早有準備，準備起來不需求憂愁銀子的事。

  比擬起來，郭家要準備的東西便要費些工夫，像床櫃桌椅之類的家私要開始造起來，這些要在月娘離家前一天搬到鄭家的新居裡去。

  好在在月娘將近出孝時，郭家便托人買了不少上好的木頭，也跟二女婿黃木頭說好了。現在婚事定下來，黃木頭便聽了嶽父嶽母的交托住到了郭家，特地為月娘造家私。

  至於嫁衣鞋襪之類的需求月娘親身著手的，木氏抽出一天時間，讓鄭凜駕著馬車帶著她和月娘去了一趟縣城，一次性將所需求的料子買了半車，皆上等貨物，用不完的還能充作嫁奩。

  像頭面金飾之類的也購置了好幾套，跟郭家的嫁奩並駕齊驅，完皆把月娘當親女兒看待了。這番大手筆，把李家村高低幾百口人狠狠地動了震。

  私底下八卦的時候，便有人不由得提及了酸話：“哎呦，這月娘真是祖上行善了，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女，偏巧便入了木婆子的眼，便算她親爹親娘在世，也給不了她這份面子呐！”

  酸的人不止一個，很快便有人跳出來讚同：“可不是，嘖嘖，這便是命啊，旁人傾慕不來！再看看她找的婆家，那是我們這兒有名的念書人，說不定哪天便中了秀才成了舉人，到時候這月娘指不定便是官太太了。”

  這話一出，又掀起了一場大震動，一群人研究的更帶勁了：
  “也不曉得木婆子怎想的，她二女兒便不說了，那會兒還沒有發財，便算削尖了腦殼也找不到善人家，便只能找個泥腿後代婿，可她那大女兒神態沒得挑吧，竟也找了個泥腿子一出去便是大半年不回來，這跟守寡有啥差？結果到了半路認來的女兒這兒，便找了這麽一樁好婚事，真不曉得怎想的。”

  “便是便是，起碼得找個城裡人吧，便算城裡不可能找個鎮上的也行啊，再不濟找個不往外跑的也好啊！”

  “話不能這麽說，她大女兒究竟年紀大，還嫁過人帶著個男娃，人家城裡鎮上的找黃花大閨女也使得，怎瞧的上她呀，可不便只能任意找個嫁了，否則再拖個幾年年紀大了不能生便更難找了。”

  “哼，把個半路認來的克父克母的東西當法寶，誰曉得裡頭是不是有啥汙穢事！”

  “……”

  這群人說著說著，不知怎麽的便編排擠月娘是木氏偷人弄出的私生女，因此才對月娘百般好。

  眼瞅著越說越離譜，有人局促不安起來：“怎說都是人家的家事，我們還是少說兩句，要是讓木婆子聽見鬧起來，我們誰都沒臉。”

  這話一下子提示了其別人，想到木氏那狠起來連男子都怕的性質，一個個嘴上說怕身子麽，內心卻瑟縮著究竟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曉得有人良心察覺還是居心不良，沒過兩天，果然把這些人所說的話全部捅到了木氏那邊。木氏哪是虧損的人，連豬也不喂了抄起菜刀和砧板，氣焰洶洶的衝到編排她偷人的婆子家裡，騎在門檻上邊剁邊罵。

  那婆子起先還酡顏脖子粗的為自己辯解，反汙木氏欺壓人，又是捶地又是打滾要讓木氏道歉道歉，直到木氏把那天在場的人名字全部說出來，還吵著要把她們全部叫來對證，那婆子心虛的厲害才消停下來，被木氏指著鼻子好一通罵。

  摒擋了妻子子，接著木氏又去幾個嘴裡一般沒好話的人家裡，也是破口大罵直罵的那些人連門都不敢出，讓小輩出來道歉勸說。

  木氏出了一口惡氣，內心舒暢明晰，回到家裡便對做嫁衣的月娘說：“那些老皮子便是妒忌咱家，管不住嘴編排那些話，你莫要放在心上，放心待在家裡等著出門子便是，將來跟聰哥兒把日子過好了比啥都強，讓她們眼紅去。”

  月娘感動道：“義母，我不生氣，您也別生氣，為那起子小人把身子氣壞了不值當。”

  說著，她放下針線，抱著木氏的胳膊靠在她的肩上：“有些話她們說對了，您待我跟親女兒一般，乾爹老大他們也把我當親人，這的確是我的福報。”

  木氏笑道：“啥福報不福報的，你是個好妮子，值得我們這麽對你。”

  把半路認來的女兒當親閨女，操心費力的給她找好婆家大手筆的購置嫁奩，她又不是錢多燒的慌。換個不著五六的東西，她才懶得理睬呢！
  “義母……”月娘紅著眼眶說不出話來，過早落空母親的她，從木氏身上重新感覺到母愛後，她已經從內心把木氏看成親娘了，要一輩子孝敬她老人家。

  這一場風波傳到郭綿綿耳中，已是過去好幾天了。她對鄭凜說：“娘真是威風不減昔時，看她老人家如此，我便安心便是多了。”

  這幾年，她娘給她的感覺便是一個為後代勞心勞力的一般母親，便以為是看他們兄妹幾個成家立業變得收斂了，現在看來這副不肯虧損的改是不會改了。如此挺好的，總比受氣悶在內心強多了。

  鄭凜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看來你的性質是隨了嶽母，為夫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你便是握著一把鐮刀在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