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譚蔓大喊好幾聲,都被激動的家屬呼喊聲給淹沒。
李柱此刻站在人群的最後面,譚蔓也不顧混亂,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李柱的手臂,對方被嚇了一跳,可轉身發現是譚蔓時,表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他頓住腳步,錯愕地看著她,有些為難地想要轉身逃走,原本跟在他旁邊的一個男人,表情有些不耐煩,朝他喊道:“李柱,你幹嘛呢,趕緊跟上來!”
那個人牛高馬大,一臉橫肉,臉上的表情,和病人家屬的憤恨和悲愴決然不同,嘴裡雖然賣力的大罵,可一眼的敷衍,這不走心的吵鬧顯得格外不自然。
譚蔓死死拉住李柱的衣袖不放,厲聲問道:“李大哥,死者是你親戚?”
“我……,我,是我,朋友的親戚。”李柱心虛地不敢看她。
他這表情瞬間把自己給出賣了,譚蔓有些氣憤地問道:“李大哥,你該不會是托吧?”
李柱聞言,睜大眼睛極力狡辯,一邊擺手一邊說:“不是不是,這真的是朋友!譚老師,你趕緊放開我吧。”
譚蔓死死盯著他,那個一臉橫肉的男人見李柱被人拖著,似乎也有些顧慮,立刻上前拉住李柱:“怎麽回事?!”
李柱左右為難,朝男人賣了個笑臉討好道:“沒事沒事,我馬上就來。”
“小姑娘,沒見我們這正忙著嗎?什麽事非得在這說,識相一點啊!”那個男人面露凶光呵斥了一句,拉著李柱往回走。
這時,大樓裡似乎有人出來說話,看樣子是醫院方能說得上話的人,還沒聽清說什麽,家屬情緒更加激動,紛紛往前湧去,場面頓時變得比剛才更加混亂。
喬寧立刻上前想要把譚蔓從人群裡拉回來,可還沒來及,前方的人群似乎受了什麽阻力,突然往後退,後面那些沒來及反應的人,統統朝後方倒去,譚蔓被一個大姐下意識揮起的手,重重地拍在臉上,一陣暈眩直衝腦門,慣性地朝後退了幾步,幸好被及時衝上來的喬寧扶住了。
“你沒事吧?!”喬寧嚇得花容失措,立刻拉住她遠離那洶湧的鬧事人群。
“好疼!”譚蔓面容扭曲,慢慢拿開捂著左邊臉的手,朝喬寧委屈道,“好疼啊。”
“呀,流血了,左眼下面劃了一道口子。”
譚蔓看著喬寧驚慌失措的樣子,喘了幾口氣,差點要哭出來:“啊?!我要毀容了!”
“別哭別哭,還好口子細,應該不會留疤,我們趕緊去處理一下。”喬寧一邊安慰她,一邊繞過門診大門朝旁邊的一道小門走去。
“我看你就是活該,沒事瞎激動什麽,那人是誰啊?!就算對方是顧律師,也不該這麽激動地衝上去啊!”喬寧埋怨她。
“那人是我一個學生的家長,我還不是看到他在鬧事家屬裡頭,想問問怎麽回事嘛!”譚蔓心有余悸,委屈道。
“喬森電話還是不通,我先讓我一個學姐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她正好今天在急診上班。”
“喬寧,我覺得家屬像是請了托。”
“哎呦,你就先別操心了,保安說報了警,警察馬上要到了,一會兒你弄完,我們直接去我哥辦公室找人。”
走到診療室,譚蔓把包拿給喬寧,便進去處理傷口,她讓護士姐姐借了個鏡子一看,左眼下面原本白嫩的皮膚上,一道大概兩三厘喬長的猩紅口子格外突兀,周圍還微微發腫,完蛋了,她的小臉這下是毀了。
“口子還挺整齊,不像是指甲抓的,估計是戒指之類的首飾,不用打破傷風。”護士姐姐聽她的描述,猜測道,“你說你一個小姑娘,怎麽也衝到前線了,我們都避之不及呢。”
譚蔓仰著頭,一邊用余光看著護士在她臉上搽藥,一邊問:“不會留疤吧?”
對方忍俊不禁:“想得美,就這麽道口子就想留疤,討賠償啊?!”
她啞口無言,現在這時候,她才沒有心情開玩笑:“對了,你知道喬醫生的事嗎?”
對方搖了搖頭:“我也是下午接班的時候才聽說的,哎,這家屬鬧事,三天兩頭,我們雖然見怪不怪,但也人心惶惶,特別是這回聽說患者死了,就更麻煩些。”
譚蔓見她也不清楚,也懶得再問,又朝鏡子看了眼處理過傷口的自己,簡直就是一只花臉貓,沮喪地歎了口氣。
護士姐姐把一袋配好的藥膏遞給她,說:“按時搽藥,過兩天就好了,小問題!”
“謝謝你。”
道了謝,剛一打開門,就被立在兩喬開外一個高大的身影給嚇得頓住了腳步。
譚蔓沒想到,這一刻,顧莫臣會出現在這裡。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著,微微喘氣,像是趕了一場遠路似的,臉上的神色也不太愉悅,譚蔓像一個犯錯的孩子,僵直在原地。
半晌,她才回過神,怯怯地問:“你怎麽來了?!”
對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並不打算回答,一旁的喬寧跳上來:“剛才你進去的時候,顧律師給你打電話了,是我告訴他的。”
見兩人都不說話,喬寧倒是尷尬了,呵呵一笑,識趣道:“蔓蔓,我自己去找我哥,你都受傷了,就先回去吧。”
說完,喬寧又轉頭看向顧莫臣:“還要麻煩顧律師,送蔓蔓回家了。”
“不麻煩。”
顧莫臣微微側頭看了喬寧一眼,頷首客氣了一聲。
譚蔓看了他一眼,回頭朝喬寧說:“那有事你打給我!”
“放心,快走吧!”
告別了喬寧,譚蔓默默地跟著顧莫臣走出醫院,兩人一前一後,沒有說話。
門診鬧事的人散了好多,還有幾個警察駐守在現場維持秩序,譚蔓沒多看,緊緊跟上前面那人的步伐。
剛走到他的奧迪越野座駕旁,顧莫臣先一步替她打開副駕駛車門,這時,身後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譚老師,實在對不起!”
譚蔓回過頭,見李柱一臉愧疚地朝她鞠躬道歉,反而弄得她有些尷尬了。
“我真是一時糊塗才害你受傷,真的是對不起啊,你的傷不要緊吧?”
身旁的顧莫臣始終板著臉,譚蔓抿了抿唇,開口:“我沒事,刮破了點皮,沒什麽大礙,李大哥,你根本不認識他們對嗎?”
李柱窘迫了好一陣,微微點了點頭。
譚蔓突然有些氣憤,聲音也提高了幾分:“李大哥,你知不知道做醫鬧是犯法的?!”
“我真的是一時糊塗,聽人家說,只要去醫院門口站一站,就能拿一百塊錢,我真不知道這事這麽嚴重,我……”
譚蔓看著他老實巴交的臉,知道他肯定也是被人唆使一時迷了心竅,可是正因為有這些人,才會讓喬森陷入無盡的麻煩裡。
“李先生,要是有人雇你來做這事,就是違法的,你知道嗎?!”一直沉默的顧莫臣這時開聲了,口氣並不太好,“就算是家裡有困難,也不應該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李柱猶豫地看著兩人,沉默不語,仿佛想要極力維護作為男人的最後一絲尊嚴,黝黑的臉上,那一道道皺紋卻寫滿了無奈。
“顧律師,是我糊塗,一時被錢迷了眼,害譚老師受傷,譚老師的醫藥費算我的,你們千萬要收下。”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張揣得發皺的兩百塊錢遞給她,卻被譚蔓果斷拒絕了。
“李大哥,賺快錢都是要擔風險的,以後千萬不要再做這種事,病患糾紛本來就夠麻煩了,那些在街頭唆使你的人,都是在騙你,拉你一起犯罪,這錢你拿回去吧,我臉上這小傷是意外,你也別往心裡去!”
“我知道,我肯定不會再犯糊塗,譚老師,實在對不住啊!”
譚蔓本來想再問一句,是不是因為小晴媽媽懷孕,家裡有困難,可卻被顧莫臣一把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不要問,雖然不解,但還是默默閉嘴。
“天色晚了,你早點回去吧,我們也先走了。”不知道為什麽,顧莫臣沒了以前的好脾氣,和李柱說話的語氣生硬冷淡,說完,便拉著她上了車。
外面的喧鬧在車門關上那一刻,也跟著被隔絕了。
顧莫臣的臉色依舊不太好,他發動了車子,很快就匯入了車流。
“其實不知者無罪,也不能全怪李大哥,你剛才的口氣,也許會嚇到人家。”許久,譚蔓先打破了沉默。
“你也嚇到我了!”他斬釘截鐵地斥了一句。
“……”譚蔓全身一愣,啞口無言。
他深吸了一口氣:“話沒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再打給你的時候,就被告知你被人打傷了,你教教我,要我怎麽好口氣?”
譚蔓小聲支吾了一句:“這都是意外啊!”
對方沒回應,沉默著看著前方的路況。
譚蔓忍不住微微側頭瞄了他一眼,大周末的,還是一身西裝革履,儼然是剛出差回來的模樣,心裡泛起一陣感動。
“我沒事,就劃了道痕而已,護士也說了,不會留疤,所以,不影響市容市貌的。”譚蔓努力緩和著氣氛,企圖討好他,逗他笑。
顧莫臣並沒有看她一眼,依舊繃著一張臉。
譚蔓見他不說話,找了個話題問道:“你不是說出差嗎,不會是剛回來吧?”
隔了兩秒,他才緩緩地“嗯”了聲。
“真不好意思,剛回來就麻煩你。”
“人沒事就好。”他淡淡地回了句。
“還是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