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語對於這個大合同的總負責人,就是先前方心玨在那個酒會上搭訕的李總。
那次他在和江嶼之聊過以後,對言蹊這個新興公司確實有些興趣。
所以當他接到江嶼之電話的時候,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謝謝李總,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江嶼之請他去了一家有名的茶樓。
都說生意場上的往來就要投其所好,江嶼之為此還特地向賀言的祖父請教了關於茶的各種知識。
“江總這手藝不錯啊,現在還會泡茶的年輕人可是不多了。”李總讚許道。
江嶼之笑笑:“班門弄斧罷了,還請李總不要見笑。”說著,遞給李總一杯清茶,茶葉還沒有完全落到杯底。
“江總今天怎麽有興趣約我喝茶了?”
“我這點心思,李總就不要取笑了。”江嶼之抿了抿嘴唇,“先前說好的,您這突然一變卦,我們這小公司可吃不消啊。”
“江總啊,不瞞你說,這個項目說是我是總負責人,但其實我沒怎麽管過,都是下面的年輕人自己來做的。上面的領導想從這次的事情裡面選出幾個後備人才,我吧,就是個監工。不過我也沒想到年輕人做事情都這麽……呵呵。這一來一去的,我也很難做啊,畢竟人家的理由也是為了上語著想。”
江嶼之蹙著眉:“那……就沒有辦法轉圜了嗎?我們只是資金暫時到不了位。”
“合作方這種事情,言蹊願意選擇上語,上語自然也願意選擇權重相當的,江總是聰明人,這些肯定比我更明白。”
“那……上語是準備只和成譯合作了?”
李總從他的話裡聽出了點意思:“宜越那邊好像也沒準備退出。”
江嶼之忽然笑了一聲:“這是於經理同您說的?”
李總挑了挑眉:“看來江總知道一點內幕啊。”
“我們不過是個小公司,能知道什麽內幕。”他給杯子裡添了點茶水。
“江總還是直說吧。”
“也沒什麽,強者自然要和強者聯合,找成譯這樣的大公司確實是個很好的選擇。但是我覺得這份合同針對的對象不應該是我們言蹊,而是宜越。”
“江總這就說笑了。”
江嶼之忽然嚴肅起來:“我聽說於經理過來H市不過兩周。”
“於年那個孩子業績不錯,領導很看重他。”
“那不用我說,您也應該聽說過他和成譯之間的關系吧?”
李總的手搓了搓茶杯:“略有耳聞,不過……也不是特別清楚。”
“不瞞您說,我,還有我們言蹊的賀總,都與成譯的費總是同學,於經理呢,算是我們的學長了。在回國之前,他一直在成譯做實習,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聽說回國以後,在上語也是做得有聲有色。”
江嶼之感覺對方似乎來了點興致,就繼續說道:“我不太清楚上語的提拔結構,就說說宜越吧。一般簡叔叔有意培養的人才,都會讓他先成功處理一個大case,之後名正言順地把年輕人提拔到公司的核心區域。於經理這次嶄露頭角,確實亮眼。”
說到這裡,李總的神色開始沒有最初那麽自然:“我們這些老輩,照顧公司的後輩是應該的,也應該給這些更有才能的年輕人讓路。”
江嶼之抿了口茶水,想起賀言同他說的:這個李總之前在和某個同級別的人的競爭中失敗了,所以打的就是用這個大case翻身的主意。這個人根本不像他表面的那樣雲淡風輕。
“您這種氣度著實讓人敬佩。只是在這商場裡面,過河拆橋的事情著實屢見不鮮。於經理執意動我們,那我們言蹊就不可能坐以待斃。您應該已經收到了東行那邊的來信了吧?東行總部的王總,還欠著我父母的人情,這是其一,東行的主要業務並不在我們這個領域,但是我們這個領域卻想靠著東行來賺取知名度,這是其二,所以他們如果做起事情來過分了……不知道會怪在誰的頭上?”
江嶼之單手握著茶杯,侃侃而談:“國內的情況您也知道,一把手負責。出了問題,一定是先問責一把手,到時候就算推出去於經理能如何呢?領導有意栽培他,又怎麽會怪罪他?隨便找個借口也就妥了。最後還是得您來善後。您說您這麽一讓路,不僅麻煩全來了,還撈不到一點好處,這可太吃虧了。”
李總有些不太舒服地動了動,上頭還有他的老對頭,抓住他的把柄自然是要大做文章的。
“那江總說得針對宜越是什麽意思?”
終於上鉤了,江嶼之暗自松了口氣。
“成譯這個公司在中外都有人脈,並且本身就創立在英國,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換成誰,都不會放棄這樣一個機會。但是宜越就不一樣了,宜越在H市確實有名氣,但放眼全國,影響力好像比成譯還是差了點意思。”
聽說宜越總裁的兒子跟你們是同學?江總倒是下得去手。
跟賀總是同學,跟我不是。再說了,商場上誰講過同學情誼?
“但是我們在H市的地盤上,對人家主家這樣……可就太不利了。”
“您覺得,把我們踢出去和把宜越踢出去哪個容易?”江嶼之說道,“那自然是我們,這樣的話,於經理也就更容易成功做成這個case,以後的職業生涯可就不可限量了。但是如果讓他去與宜越毀約,那麽他在領導心裡的……這,我就不必多說了吧。手下,還是要聽話的才最好。”
李總哼笑了一聲:“在商言商,重的是利潤。如果宜越退出的話,那宜越本該出的份額,言蹊能出麽?”
“李總這就說笑了。”江嶼之笑著搖頭,“上語此番放手不管於經理的做法,不就是還想敲打敲打周圍的那些小公司麽。如果用宜越開刀,那……對小公司的震懾力應該更強吧。至於份額的問題,成譯是帶著誠意來的,又怎麽會缺份額?再說了,我們言蹊難道不比宜越好拿捏麽?言蹊正在發展中,十分需要大合同,也需要好名聲。這次不過是想借著上語的光罷了,哪還指望掙什麽大錢?到時候這多出來的收益率,咱們還不是好商量?”
“可是現在三家都明白,這修改合同的意思,上語又忽然變了方向……同行怎麽看我們,宜越又怎麽看我們?”
“您……就沒有聽說過,宜越已經在找下家了?就因為於經理的臨時變卦。”
李總一愣,這個消息他著實不知道。
“這種事情……只要在於經理那邊變得不可收拾以後做個證據出來,反將宜越一軍,說他們違約在先,對您來說還不是容易得很?”
李總心道:倒是個撇清自己的好方法。
“江總這是讓我兩害相權取其輕啊。”
得罪言蹊,東行翻臉,自己的位置還不保,得罪宜越,公司臉面不好看,但是卻也怪不到自己的頭上,揪著宜越毀約在先的事情,還能裝作是他成功擺平事情的樣子。
江嶼之篤定,這位李總更在乎自己的位子。
“我這不過是想給公司找條生路嘛。”江嶼之笑道。
李總猶豫了半晌,舉起了茶杯。
江嶼之嘴角上挑,也舉起了茶杯:“以茶代酒,先謝過李總了。”
這邊江嶼之完成了他的第一步計劃,另一邊,說著不想麻煩喬寧的易艾佳,又拉著喬寧來陪她上了幾次課,現在兩個人正在上語的走廊裡緩慢踱步。
“江助研最近怎麽老是這麽忙啊,都多長時間沒來學校看你了。”喬寧眉頭輕蹙,有些抱怨的模樣。
“我也不太清楚他們的事情,說是合同出問題了,可能處理起來比較棘手吧。”
“那也不至於電話都不打一個,你可得防備著點。”
易艾佳點著頭笑道:“還是你好,每次都願意陪我過來。”
“我不陪你還能怎麽辦?回頭考不上研就怪你。”喬寧的語氣像是開玩笑,但又比開玩笑重一些。
於年從辦公室裡出來看到她們兩個,直接走上前去,先跟喬寧打了個招呼:
“喬小姐又陪易小姐來上課了?”
“她家男朋友忙得很,我們又不放心她這個路癡一個人來。”
於年笑了笑:“你們關系真好,實在太讓人羨慕。”
易艾佳看著於年一直在跟喬寧說話,連招呼都沒有跟自己打一個,表情就不太好看。
於年等在易艾佳就要不耐煩的時候,才轉過身,敷敷衍衍地問候了一下她。
“於經理不用客氣,我那邊的課程要開始了,你們先聊。”易艾佳假笑,“喬寶寶一會老地方等我。”
“知道了,快去吧。”喬寧揮了揮手。
“喬小姐真是很有耐心了。”
“大家都住一個寢室,總不好拒絕吧,要不以後見面都尷尬。”
“這倒也是。不過喬小姐這麽辛苦,來到我們上語就應該喝杯好茶放松放松。”
“茶就不必了,我也是來自習的,今年十二月考研。”
“抱歉,這點我倒是忘了,那喬小姐先用著那個教室,我去泡一杯玫瑰桃花來,這個就不要拒絕了吧?”
“那就謝謝了。”喬寧報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