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雷聲突然又大了起來。
佳宜迷糊得睡了一會兒,很快就被雷聲給震醒了。
旁邊的易澤成也已經睡著了,看他的模樣,已經沐浴完畢,洗去塵埃,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睡衣了。
這丫無論有多累,碰完自己去洗澡這個慣例真是一點都沒變。
易澤成醒著的時候,那丫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也只有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很乖。
短短的額發抵在雪白的枕頭裡,臉龐安詳得如同小孩子。
小孩子?
呸,這混蛋就是有著一副欺騙人眼睛的好皮囊,陸佳宜覺得自己當初就是被這皮囊給騙了。
經過他的一番折騰,罪魁禍首倒是睡得很香,而她整個人感覺像是散架了一般,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但她還是慢慢地掙扎起來,想要披上衣服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還真不是她矯情,而是易澤成警告過她,不許和他睡一張床,哪怕他睡著了。
他說,他怕她趁虛而入。
這丫還真是自作多情,跟誰一定要和他睡一張床似的,丫的睡相還沒她好呢。
不過,眼下,看他熟睡的模樣,佳宜竟忍不住起了一絲憐意。
罷了,看在他在外頭出差的份上,自己就不打擾他了。
於是,佳宜起身穿衣服的動作都格外地小心翼翼。
正當她躡手躡腳地要走出房間的時候,外頭的一道閃電突然劈了過來,把漆黑的房間頓時照得一片明亮。
佳宜轉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易澤成深邃的眼睛。
這把她著實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但他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而是靜靜地在床上坐著,雙手抱於胸前,一聲不吭,就這麽看著她,跟看陌生人一樣,雙眸深邃的有些嚇人,像是無盡的黑洞,教人看一眼便跌進去再也出不來。
佳宜越來越覺得,這個易澤成真的就跟那黑白無常似的,無聲無息的,神不知鬼不覺,便鎖人魂魄了去。
佳宜打算裝作沒看到他一樣,準備起身出去,他卻突然叫住了她,“陸佳宜。”
霍,總算是叫對她的名字了。
算起來,這是婚後第一次叫她名字,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她姐死後,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以前他對她的稱呼是,“喂”,“你”,哦,還有,“賤人”。
佳宜沒好氣地轉過頭,問他:“幹嘛?”
“我們談談。”
談談?
他要同她談什麽?
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可以談的?
她嘴角揚了揚,順勢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伸出手撐著下巴,一臉玩味地看著他,“好啊,談什麽?”
外頭的雷聲又響了起來,她不由得背後冒起了冷汗,明明是大夏天,可她還是覺得有些發冷。
她把自己的雙腿蜷縮在睡裙裡,另一個手下意識地緊緊地抓住沙發的邊,努力裝著鎮定自若的樣子,她才不會讓他知道自己害怕打雷這件事呢。
更何況,就易澤成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即便是說了,他也不會給她一絲問候或者關愛,反而會指責她矯情。
易澤成從床邊的抽屜裡掏出了一個什麽東西,然後又順勢打開了屋內的燈。
他房間的燈光是她最喜歡的橙紅色,暖暖的,不刺眼卻也不顯昏暗。
她頓時感覺身子暖了不少,背後也沒有那麽冒冷汗了。
燈亮了些,她才看清他方才從那抽屜裡拿出的是什麽。
是一個牛皮文件袋。
她下意識地覺得心臟好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地砸了一下,有些悶得慌,喘不上來氣。
因為按照她這麽多年看狗血電視劇的經驗,一般這種時候,男主掏出一份文件袋給女主,一定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他把纏繞在那牛皮文件袋上的白色線圈一圈一圈地繞開,她的視線緊緊地盯著他的手,每松開一圈,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就猛烈地跳動一下。
這種感覺,就跟上了賭桌,你壓了盤豹子,結果莊家一個色子一個色子的打開,前兩個都是六,只要最後一個也是六,你就贏了,不然,就是滿盤皆輸,傾家蕩產。
終於,他從那牛皮紙袋裡掏出了一遝厚厚的紙,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隔得有些遠,她有些看不大清,不過,最頂上的那五個字,她還是看清了的。
“離婚協議書。”
她果真沒猜錯。
她現在就是那個上了賭桌輸的一塌糊塗,下不來的人。
佳宜正了正自己的身體,強顏歡笑,“你要跟我離婚?”
易澤成走下床,把文件遞到了她的面前,留下一句“你簽了它吧。”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上面那些具體的條款,財產分配那些東西她沒注意看,底下他的名字已經簽好了,易澤成,三個字歪歪扭扭的,一筆一劃。
她知道,這個名字一定不是他最近簽的。
如果沒猜錯,那應該是他很早以前就已經簽好的,準確來講是他們剛結婚的那一年。
因為那個時候,他的右手受傷了,寫字很困難,簽個名都是歪歪扭扭,跟這協議書上的字是一模一樣的。
原來,從他們剛結婚開始,他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她離婚了。
真是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虧她那個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只要她學姐姐,只要她跟姐姐一樣,他會喜歡她的,哪怕只有一點點。
她計劃的是她們的未來,而他卻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計劃要同她離婚了。
這麽多年,她就是個笑話。
她曾經對著他拔光了她身上所有的刺,可他,卻把那刺一根一根地戳進她的心裡。
佳宜坐在沙發上,那隻握緊的手逐漸失了力氣,呆呆地看著擺在她面前的這份離婚協議書。
她聽著他正往門口走去,吧嗒吧嗒,他又換上了他的皮鞋。
他這是要出去嗎?
在扔給了她一份離婚協議之後,就又要像以前一樣,頭也不回地出去嗎?
佳宜的心裡突然很害怕,她怕他這次一走,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立刻拿著那份離婚協議,赤著腳,一路小跑著,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門口。
到門口的時候,易澤成已經換上了他的西裝,拿著手機正在給司機打電話,聽他的口氣是,他現在要出去,讓司機立刻過來。
佳宜衝上去,一把拉住了他,幾乎是聲嘶力竭,“為什麽,你為什麽要跟我離婚?這份離婚協議書,在我們剛結婚那年你就已經擬好了對不對?”
“是。”
他的聲音很是淡漠,聽不出一絲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