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子宮癌.
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姐姐當年,也是因為這個才永遠地離開了她
現在她卻
聽到顧未生的話,佳宜久久沒有說話,直到顧未生離開病房前,她才叫住了他。
“顧醫生,我……我能治好嗎?”
明明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卻還是不死心地想要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她努力握緊自己的手,努力讓自己慌亂不知所措的情緒不被人發現。
顧未生望著床上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眸子微微動了動,抬起頭,用故作輕松的口吻對她說:“現在的醫術很發達,你不用擔心……”
然後,她就沒有再理他了。
醫生最會騙人了,他們總是對病人說些好聽的,不管是不是無藥可救了,他們總會對病人說,你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如果有人祈禱你活著,盼著你好,那才是所謂生的希望,可是如果,他們都盼著你死呢?
見佳宜一直沒有什麽反應,顧未生柔聲道,“你好好休息吧。”然後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在關上門的那一刹那,他下意識地往病房裡頭多看了兩眼,明目下掠過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心疼。
顧未生走後,整個病房又一次只剩下她一個人,空空蕩蕩的。
外頭還是那樣沉悶著,堵得讓人喘不上來氣。
因為背上也纏著紗布,佳宜只能側著身子,只要稍微挪動一下,便感覺鑽心的疼。
她的小腹又開始疼了起來,想來又是那個子宮肌瘤作祟。
前腹後背的雙重疼痛,讓她真有幾分生不如死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叫做因果報應。
還真是應景啊。
她知道,這都是她的報應,這是老天在懲罰她。
她下意識地想要往旁邊找尋她的手機,結果,不管她怎麽摸都沒有。
她這才想起來,應該是落在別墅了。
沒有手機,又這麽久沒有回去,他,會不會擔心自己?
林嫂回去做飯的時候,她會不會隨口提了一嘴?
他這個時候又在幹嘛.
佳宜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在自己什麽事情都不做的時候,她只能惦記著易澤成。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為什麽直到今天,直到現在這個時候,她居然還心心念念著她,她甚至還在期許對方如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會不會對自己有一絲關心和擔憂。
陸佳宜啊陸佳宜,你真的是沒救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佳宜覺得她疼的快要昏過去了,於是,她摁了護士鈴想要討一顆止疼藥吃吃。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來的不是護士,而是顧未生。
她有些詫異,醫生也值班的嗎?
她很想問他這個時間他怎麽還在醫院,可是,眼下,她因為疼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未生走近了些,她側躺在床上,滿頭都是虛汗,用全身的力氣拉著他的衣擺,“可以……給我……一粒止疼藥嗎?”
她半眯著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顧未生的表情是什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答應。
她說完後,顧未生便消失了一會兒,不一會兒又重新回來,端著一杯水,先往她嘴裡塞了顆藥丸,然後把那杯水遞到她唇邊。
她被迫把那大半杯水都喝下去了,才問:“你給我吃的是止疼藥嗎?”
“嗎啡,癌症三期專用止疼藥。”
他的聲音淡淡的,柔柔的,像是催眠劑一般。
“好好休息。”
他把她身上的被子替她往上拉了拉,然後關了病房的燈,便出去了。
她想對他說聲謝謝,卻只是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是不是藥性發作了,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開始往下沉了去,像是一具沉重的軀殼,她無法再指揮它。
就像她做的那個夢一樣,要哭又哭不出來,全身沒了半分力氣,身上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又像是溺在水裡,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卻掙扎不了……
她掙扎在藥性和疼痛之間,好像在喃喃地說著話,或者在叫著姐姐……
姐姐,救救她……姐姐,救救她……
可是她心裡明白,姐姐不會來了,姐姐已經死了,血肉橫飛,連臉都模糊得讓她認不出。
她沒有哭,就是喘不上來氣,手想要憑空地抓撓著什麽,也許什麽都沒有。
她想起了以前,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易澤成時候的樣子。
那年她十八歲,費勁心思,才考上了這裡的一所三流大學。
那是開學的第一天。
他們學校雖然算不上好,但他們學校的校長卻認識許多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所以,他特別喜歡在新生開學的時候,邀請一些成功人士來他們學校做演講。
而那次,他邀請嘉賓中就有易氏集團的少東家,易澤成。
佳宜還記得當時校長是這麽介紹他的,“通閨年最少,才俊罕能雙”。
因為,他在那一眾的來賓中,年齡最小,不過才二十三。
那是佳宜第一次見他。
她還記得,當時的他蓄著一頭黑色短發,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了手臂中間,露出了小麥色的皮膚,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薄唇輕抿,他那天講了些什麽,她不大記得了,她隻記得,那天的他在台上冷靜自信,瀟灑從容。
易澤成演講完畢,便下台坐在了禮堂一側的嘉賓席上,雙手隨意地擺在胸前,側著頭,雙眸微動,熠熠生輝。
後來在台上演講的是誰,演講了些什麽,長得什麽模樣,佳宜統統都不記得了。
她的視線,只是緊緊地跟隨著他。
情不知所起,但卻一眼,教人久久難以忘懷。
所有嘉賓演講完畢後,按照慣例,學校會安排一群新生代表上台給來賓獻花,以示感謝之意。
佳宜至今都不知道,當年老師為什麽會選中她,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老師看花了眼,挑錯了。
一直到後來,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那天她沒有被選中上台,那是不是她們的故事會不一樣。
佳宜站在隊伍裡,心裡七上八下得,很是忐忑。
既緊張,又期待。
一旁的老師還在不停地同她們講待會兒上台的注意事項,佳宜生怕自己出什麽錯,所以,聽得時候格外認真,嘴裡還不停地呢喃著老師說的注意事項。
帶隊老師為她們每個人分配了自己需要負責獻花的嘉賓,而她負責的嘉賓,正好是易澤成。
當老師走到她得身邊,朝著易澤成得方向指過去得時候,佳宜覺得自己得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她們排著隊走上了台,易澤成就這樣站在她的面前,離她很近很近,她甚至可以聽到他此起彼伏的呼吸。
和其他那些中年領導不同,他身上的味道很乾淨,不是煙味,也不是什麽被世俗沾染的脂粉香,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教人心曠神怡。
佳宜站上台的時候,面對那個站在自己面前的易澤成,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呼吸急促。
一時之間,她因為緊張把方才老師說的所有注意事項全部都忘了,只是呆呆地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
佳宜不敢抬起頭,而是一直緊緊地看著地面,像是要把地上看出個洞一般。
其他的新生代表都已經獻完花,準備要合影了,只有她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緊緊地抱著懷裡的花。
“你很緊張嗎?”
她正頭皮發麻不知所措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他的聲音,有點低啞的,卻帶著說不出魅惑,每個字從他的薄唇中吐出,聽在她的耳中,都仿佛下著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獨自品嘗一杯熱氣騰騰的藍山咖啡,嫋嫋的咖啡香彌漫著,溫熱的液體體貼的從口中劃入喉嚨,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佳宜緩緩抬起頭,正好迎上了易澤成的目光。
他的雙眸漆黑一片,卻泛著柔光。
她愣了愣,有些木訥地點了點頭。
只見他微微笑了笑,半彎著腰,從她的懷裡小心翼翼地將花接了過去,然後又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裡,溫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小聲說道:“放輕松,別緊張。”
那一刻,她隻覺自己的大腦嗡嗡作響,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感覺周圍的世界全都安靜了下來。
整個世界,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不知道是不是頂上的白熾燈開得過亮了,她竟覺得暈眩,有些站不大穩。
在合影環節的時候,易澤成伸出手輕輕在佳宜的肩膀上按了按,像是要給她傳遞力量一般,讓原本慌亂的她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雖然那一刻,她的心不再慌張,但她知道,從此以後,她的心不再平靜如水。
所幸,整個獻花合影的環節很快就結束了,她的神智才又漫漫地恢復了過來。
後來,那天的合照被校報刊登了,但她們學校的校報從不對外出售,只是內部自留一份。
為此,她還特意去校刊死乞白賴軟磨硬泡了好久,才拿到一份黑白版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張合影剪了下來,珍藏在她的日記裡。
她把他擱在心底下,就像一個窮孩子,藏著塊糖,層層包裹的糖,她知道它在那裡,不用嘗她也知道它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