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離醫院很近,散著步走過去也不過十分鍾。婦產科裡基本全是來做產檢的大肚皮,大家也都有人陪著。
陸佳宜覺得這次揚眉吐氣了,上次她一個人來的,害得人家都拿異樣的眼光看著她,今天她也有人陪了。
陸佳宜特別要求做一個B超。
她說:“以前還沒做過,我有點擔心。”
其實陸佳宜撒了謊,當小黃豆還是個小黃豆的時候,就做過一次了。
不過陸佳宜今天可是有備而來,於是,醫生同意了,給她開了檢查單。
做產檢的B超室,身為直系家屬是可以進去的。
陸佳宜覺得自己這次運氣不錯,因為替她做檢查的又是位看上去很親切的女醫生,這種女大夫都已經是媽媽了,所以對孕婦都很好脾氣。
陸佳宜纏著她問東問西,盡顯準媽媽的好奇心。
她十分耐心地指給陸佳宜看,“這是小毛頭的小腦袋,這是小毛頭的胳膊,這是小毛頭的腿……中間這個撲通撲通跳著的,就是小毛頭的心臟……”
孩子已經成形了,從屏幕上可以看到它大概的模樣,尤其是心跳,一下一下,撲通撲通,有力得像是在宣告什麽。
陸佳宜一邊聽著醫生的話,一邊偷偷看旁邊的易澤成。
他已經完全傻了,隻曉得盯著屏幕看,那樣子就像要鑽到屏幕裡去,而孩子的心跳就像是個黑洞,把他所有的目光都吸進去了。
陸佳宜見易澤成這副如癡如醉的模樣,不由得偷偷抿著嘴樂。
最後女醫生把報告單交給他們,上面還有一幅打印出來的彩超圖片,朦朦朧朧能看見孩子的大概體形,蜷在那裡像隻小青蛙。
女醫生笑著說:“這個可以留著做紀念,這是孩子的第一張照片呢!”
拿到之後,易澤成就把報告單拿在手裡,跟捧著個寶貝似的,陸佳宜看他連笑都不知道該怎麽笑了。
陸佳宜拖著他上樓去,他也不知道陸佳宜要乾嗎,只是魂不守舍跟著她走。
從那個時候,陸佳宜就知道易澤成的魂都被那個撲通撲通跳著的小心臟給吸走了。
陸佳宜帶易澤成到了新生兒科的觀察室,隔著大玻璃可以看到很多小寶貝,一排排睡在溫箱裡,那麽小,個個都還沒熱水瓶大。可是有的在哭,有的在呼呼大睡,有的在睜眼睛……
還記得上次,陸佳宜一個人來隔著玻璃看了好久好久,都不想走了。
此刻,易澤成也邁不動腿了,興奮地趴在玻璃上指給陸佳宜看,“你看那個,在揮拳頭,還有這個,竟然在打哈欠!真小!你看他的嘴張得,真有趣!”
於是,陸佳宜索性和易澤成一塊兒趴在玻璃上,看著這些小小的天使,他們每一個都是上蒼給人類最好的禮物。
站在這裡,陸佳宜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肚子裡的小黃豆。
現在它可不止黃豆大了,他長出了頭,有了胳膊,有了腿,他有了心跳,再過幾個月,他就可以呱呱墜地,就像這裡所有的嬰兒一樣,來到這個世界,這讓陸佳宜感到欣喜若狂。
易澤成回頭對我笑了笑,然後溫柔地牽著陸佳宜的手,一點點往前走,隔著玻璃看那些小小的面孔,一個個都那麽可愛。
直到有護士路過,好心地問他們:“是來看孩子的吧?你們是幾床的?有腕牌的話,我可以抱出來給你們看。”
聽到護士這麽問,易澤成這才覺得老大不好意思,跟護士笑,“沒,我太太還沒生呢,她懷孕才剛四個月。”
易澤成緊緊攥著她的手,挺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就上來看看……”
護士也特理解,“沒關系,要當父母了,都是這麽激動。”
陸佳宜那一刹那幾乎覺得,易澤成基本上已經被她給拿下了。
這就是陸佳宜的絕招,動之以情,她就不信他的心不是肉長的。
讓易澤成眼睜睜看看孩子的心跳,再看看別人孩子的小臉,他還忍心當自己孩子的劊子手?
沒錯,陸佳宜煽了一把情,別以為只有編故事的作者會煽情,她也會啊,而且她可以煽情煽得讓劇情朝有利的方向發展。
在回家的路上,易澤成牽著陸佳宜的手,慢慢陪她朝著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一直沉默著,許久都沒有說話。
幾乎快要到了的時候,他才終於說:“佳宜,我一直很擔心你的身體,我不願意你冒這麽大的風險,可是今天當我們在看小孩子的時候,你臉上那種光彩,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母性光輝,你和從前不一樣了。如果你堅持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會再反對。但我希望你慎重考慮,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不得不承認,易澤成講起情話來還是挺好聽的,雖然他隻講了一句——哦不,只能算半句,但陸佳宜還是很開心,“易澤成,你是什麽時候愛上我的?”
易澤成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古怪,顧左右而言他:“中午你要吃什麽呢?紅燒肉?”
陸佳宜大聲追問:“你到底什麽時候愛上我的?”
人行道上已經有人在好奇地回頭張望,她才不怕呢。
易澤成被陸佳宜逼得有些惱羞成怒,“這種事是在大街上說的嗎?回家再說!”
“原來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陸佳宜泫然欲泣,“你也不喜歡我肚子裡的小黃豆……”
“誰說的?”
“你一直都騙我,連我得病這麽大的事都瞞著我,還害得我帶球跑……”
“我那不是為了你好,而且後來我也向你道歉了,請你原諒……”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乾嗎?”我咄咄逼人,“你還逼著我跟你離婚,而且一毛錢財產也不給我,連我們共有的那套房子,你也算計……”
“是你要跟我離婚,再說房子的事,我不是想留住你嗎,才讓律師專門加上那個條款。你看我連你的熊都給你留著,我還怕你將來睡不著……”
終於說漏嘴了,她就說當初是哪個律師這麽喪盡天良,連房子的一半產權都規定得如此苛刻,原來是這個混蛋乾的好事!
陸佳宜叉著腰氣勢洶洶地告訴他:“易澤成,我們完了。這孩子你沒份,你丫要生孩子跟別人生去,我們一拍兩散。現在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一聽這話,易澤成可不敢跟她再嘴硬,耷拉著腦袋拽她的手,“那不是因為我被老太太逼急了,隻好臨時抓了個人,帶她回家安慰安慰我媽。你知道我媽有心臟病,我一告訴她我們離婚的事,她就差點沒進醫院,逼著我快點找個女朋友,所以我才……”
卑鄙!無恥!
陸佳宜一聽不由得怒了,“那你把人當成什麽了?你們男人怎麽都這毛病,你以為我們女人的感情都是腳底泥,想怎麽踩,就怎麽踩?”
他只能苦笑,“你怎麽又替她說上話了……”
“我為什麽不能替她說話?”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陸佳宜最討厭男人動不動找借口作踐女人的感情。
什麽我愛她的肉體、不愛她的靈魂,什麽一夜情、玩玩兒就算了,最後受傷的都是女人!
易澤成說:“你以為她真喜歡我?就我跟她交往的那幾個月,她利用我找著了一個好工作,又升職又加薪,最後還打著我的名義想在政府投標中搞鬼。你去我辦公室的那次,就是她跑來想讓我幫忙,被我拒絕了,我早就跟她一刀兩斷了。”
陸佳宜壓根就不信,眼皮一垂又要掉眼淚的模樣,“你跟她好得蜜裡調油似的,我都撞見兩回了……她敢踩著你往上爬,你們一定早就不清白了……”
陸與江看陸佳宜又要哭了,終於徹底急了,“佳宜你別哭啊,我那不是想氣氣你嗎?你以前顧未生天天在一塊兒,我能不生氣嗎?我跟她真沒什麽,就吃過幾次飯。我要是騙人我就是小狗!”
OK!
堂堂易總都急得詛咒了,估計說的不是實話也離實話不遠了。
所有的情報基本上已經掌握,余下的那些事兒,也可以慢慢再審。
於是,陸佳宜立刻破涕為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苦情戲演完了,咱們回家吧。”
易澤成半晌沒回過神來,只是哭笑不得,“陸佳宜,你怎麽能這樣嚇唬我?”
哼哼,嚇唬你是便宜的。
這還是看在小黃豆的面子上,要沒有小黃豆,連嚇唬你都不屑,你就等著吧你。
陸佳宜故意皺著眉頭說:“誰嚇唬你了?我是孕婦,情緒多變,你是不是希望我繼續哭哭啼啼?你要是希望,我就哭……”
易澤成被嚇得舉手投降,“不用了,不用了……”
陸佳宜終於過了一把挾小黃豆以令易澤成的癮。
現在他對她可好了,陸佳宜要什麽易澤成就給她買什麽,她要吃什麽他就給她做什麽,也不跟她吵架了,還成天哄著她。
哪怕她說月亮是方的,他也會說,嗯,看上去似乎真有點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