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上,三個人紛紛忙碌著自己的事情,ABC座一排都響著劈裡啪啦的鍵盤聲。
易艾佳坐在靠窗的A座,在借口上廁所的時候順便吃藥,直到晚上到賓館的時候也沒讓另外兩人發現她身體的異常。不過一到半夜,體溫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蹭蹭蹭地往上漲,易艾佳一狠心,服用了退燒藥的最高劑量,這才堪堪壓住,暈暈乎乎地睡了一晚上。
“臉色怎麽這麽不好?”早上一出門,江嶼之就看到了面色發白的易艾佳。
“啊?”易艾佳擠出來一個笑容,“大約是粉底塗厚了。”說著,就轉移了話題,“今天咱們組是十點二十分做presentation,江助研記得提前半小時入場。”
“好的,我記住了。”
今天的易艾佳穿了一身正裝,上身的西服還打了領帶。江嶼之默默打量了易艾佳一遍,叮囑道:“一會去簽到的時候記得把領帶摘下來,今天的會議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正式,打領帶會顯得有些死板。有胸針會比較好一些。”
“可是我這次來沒有帶胸針……”
“沒關系,早餐的時候我給你帶一枚下來。”江嶼之繼續道,“再有,會議中場千萬不要隨意脫換外套,外國人很多是臉盲,一般都是靠衣服和髮型來認人的。你這套正裝不錯,比較有特點,應該能讓人留下一些印象了。”
江嶼之一路和易艾佳走著說著,直到把人送到了一樓餐廳才叮囑完畢。
“易小姐一定要記住,學術會議social確實是很重要,但並不是全部。你的實力和特點才是讓業內權威青睞你的根本因素。如果不擅長social的話,只要認真聽presentation,做好記錄就好。如果有其他學者過來搭訕,你就大膽地說出自己的見解。自信和謙虛共存,才是這種會議上最需要的。”
易艾佳認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一定注意。”
江嶼之笑了笑,轉身又踏上電梯,準備回房間取胸針。留下易艾佳站在餐廳的門口。
她做了兩次深呼吸,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腦子裡過了一遍自己需要帶的東西:入場證,身份證,存著數據庫和研究結果的U盤,退燒藥,還有一個本子和幾支簽字筆。
齊全了,剩下的就要看臨場發揮了。
緊張的情緒讓她沒什麽食欲,喝了杯牛奶,咬了兩口小麵包就再沒吃什麽主食。
一向從容的唐一哲看來昨晚也是忙得夠嗆,眼皮發腫,還有明顯的眼袋。
“易小姐,你覺得這個怎麽樣?”江嶼之下了樓,遞給易艾佳一個精美的盒子,盒子裡躺著一枚鳶尾藍胸針。
“好漂亮……”易艾佳低聲讚歎,又向江嶼之確認了一遍,“這個可以給我用?”
“當然,我覺得很適合易小姐。”
三個人中,只有江嶼之看起來悠哉悠哉,沒有一點緊張的氣息。易艾佳把胸針戴好,又想起了方才江嶼之的叮囑,心裡想著:大約他先前就參加過很多次這種會議了吧……要不然怎麽會對一切流程那麽熟悉,做起事情來這麽遊刃有余?
賓館距離會場並不遠,步行個10來分鍾也就到了。工作人員熱情地迎接每一位來賓,還有不少志願者在其中做著零碎繁瑣的工作。
“放輕松,就當聽了一場有意思的講座。”江嶼之像是安慰易艾佳一樣,拍了拍她的肩膀。
易艾佳咽了咽口水,又深深吸了兩口氣,帶著入場證去找工作人員登記去了。
“Hi, Lawrence。”一個穿著齊整的男人跟江嶼之打了個招呼。
雖然聽見了叫他的聲音,但江嶼之似乎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聽說Lawrence今天要做presentation,想不到你的回國生活還挺充實。”
江嶼之回頭,臉上不帶什麽表情:“所以你就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了。”
“看到我不意外?”
“你不是最愛在這種場合湊熱鬧麽?”江嶼之挑了挑眉毛,“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Lawrence什麽時候喜歡上這類的了?”看著江嶼之邁出兩步以後,男人才開口,聲音有些高,“樣貌不錯,尤其是氣質出眾,不過就是少了點女人味,騙去賓館應該不太容易。按照你的性格,難道不是喜歡豐滿妖豔的?我覺得方心玨更像你的菜。”說著,還看了看易艾佳離開的方向,露出譏誚的笑容,“這個你得手沒?如果沒有,我倒想搭訕試試,確實比方心玨更有挑戰性。這次還要打賭嗎?”
江嶼之的眼神一下子沉下來:“費成,上次打賭我們誰輸誰贏,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還不知道?自欺欺人成了習慣可不好。還有,那個女孩你大可以搭訕試試,就是後果自負,我一向言出必行。”
費成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江嶼之,你別忘了你為什麽會回來做考官。”
“我回來?自然是因為要遇見值得愛的人,難不成你還真覺得那次贏了我?”江嶼之嗤笑了一聲,“真是笑話。方心玨的期末作業做完了沒有?她可跟我說,你都會幫她擺平的。”說完,江嶼之轉身就走了,一分鍾也不想多留。
費成冷哼,掃視了一遍會場,在看到易艾佳的時候眼睛亮了亮。第一次參加國際會議見世面的女生,確實挺可愛的。
忙完了各項準備工作,易艾佳覺得自己的嗓子已經疼得要受不了了,體溫也蠢蠢欲動,所以就尋著一個學者們做presentation的空隙悄悄跑去休息區域,接了一杯溫水喝藥。
“你好,請問……”
易艾佳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穿著深藍色西服的男士。她並不知道對方身份,所以也只是禮貌性地點了個頭。
“現在是第幾位學者做演講了?”
“第二位剛剛結束。”易艾佳回答道。
“那就好,沒想到路上堵車遲到了。”費成笑道。
“B市一直都很堵。”易艾佳並沒有想將話題繼續下去。
“這位小姐您……今天也做presentation嗎?”
“沒有,我是來學習的。”
才剛剛吃下退燒藥,藥力還沒有發揮,易艾佳體溫又上來了,燒的面頰有些發紅。並且因為昨晚用的劑量太大了,今天的藥量也有些不足。她把退燒藥的包裝袋捏在手裡,手提包的拉鏈也沒來得及拉上。
“我也是來學習的,也許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聽說一會兒Baker教授有研究成果來分享。”費成說道,“還不知道小姐的名字?”
“易艾佳。”
“費成。”費成伸出手。
易艾佳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也許是因為他和江嶼之畢業於同一個學校的緣故。
今天見到了本人,卻直覺自己不怎麽喜歡他,與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易艾佳腦子裡一晃,忽的想起來方才簽到的表格上,費成這個名字已經出現過了。他並沒有像他說的一樣因為堵車而遲到。感覺到這個人是有意搭訕,易艾佳愈發地對他有些疏離。
對方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閑話,眼睛卻瞥到了她胸前的胸針上。
“胸針很美,”費成說道,“和易小姐的氣質很搭。”
“謝謝,不過我想下一位教授應該已經開始做演說了。”易艾佳想盡快離開。
費成側身讓出主路:“易小姐請。”
兩個人就這麽一同回到了會議區。在落座前,易艾佳忽然絆了一個趔趄,費成立刻扶住了她的胳膊和後腰。
“易小姐沒事吧?”
易艾佳蹙眉,迅速從把胳膊從費成手裡抽出來:“沒事,抱歉。”
“沒關系,沒受傷才好。”
易艾佳又道了謝,這才落座。
台上正在做演說的是一位意大利學者,可能也是因為不怎麽經常參加國際活動的緣故,說出來的英文非常不標準,夾雜著濃重的意大利口音。
“這個presentation應該沒什麽必要聽了。”費成忽然開口說道,“聽口音就知道這是個不怎麽有經驗的學者。他的內容在今天的會議裡就像擺在西餐桌上的大蔥和醬。”
易艾佳的眉頭皺了皺:“我倒覺得這位先生對能源經濟的研究角度很獨特。大蔥蘸醬在大多都是肉食的西餐桌上也算是獨樹一幟。”
“獨樹一幟固然好,但要小心生出廉價感,難以在高雅的地方被欣賞。”
“費先生覺得這場會議高雅嗎?”
“當然,這是研究人員提升自己的舞台。我只是覺得,也許主辦方可以避免這類大蔥式的學者。他們不適合這裡。”
易艾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先前我看了與會名單,一會做presentation的還有一些來自英美的年輕的團隊。不知道費先生怎麽看這些團隊呢?”
“對於新人而言,這是個不錯的交流平台,並且英美的教育方式和國內很不相同,也許可以教學相長。”
“每個國家都有新人,費先生似乎只看好英美?”易艾佳問道,“我聽過有喝咖啡的看不起吃大蒜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費先生有同樣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