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澤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就這麽緊緊地把她鎖在懷裡。
易澤成的心跳聲就這麽砰砰地在她背後。
那樣近的距離,淡淡的酒氣,讓陸佳宜的臉上蹭地就紅了。
“你乾嗎?”
易澤成用下巴磨了磨陸佳宜的頭頂,淡淡地答:“不知道,就突然想這麽做。”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也可以推開我。”
陸佳宜雙手一掙,嗔著:“你也太狡猾了!”
旁的抱怨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易澤成已經以吻封緘,他把陸佳宜的身子扭過來。
陸佳宜的雙手推著他的胸口,保養得宜的青蔥手指附在易澤成那緊實滾燙的胸膛之上。
只見易澤成兩步走上台階,準確無誤地踢開了主臥的房門。
當陸佳宜被放倒在床上的時候,她才終於意識到,易澤成之所以會這麽熟悉地形,完全是因為這裡都是他開發的。
上當了!上當了啊!
該死!
她現在覺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魚,怎麽蹦噠都逃不出他的手掌。
就在一切結束的時候,陸佳宜還在腦子裡計較著方才誰輸誰贏,想來想去沒有結果,撇著嘴不想講話。
於是,她索性枕著易澤成的手臂,鼻端全是易澤成身上的氣味,她覺得這個男人的侵略性太強了。
太丟人。
實在是太丟人了。
易澤成收了收手臂,將陸佳宜拉得更近,戲弄她:“你這技術也太差了。”
陸佳宜沒有動,沒好氣地哼了哼:“廢話!我又不是靠這個掙錢的。”
易澤成的胸口抖了抖:“你這長相靠這個掙錢估計會餓死。”
陸佳宜聽了很生氣,想要起身,可是她被易澤成用力抱著,她怎麽也掙不開,只能強行扭了方向,背對著他。
她氣鼓鼓半天不說話,過了許久,才忍不住問道:“你真覺得我長得不行?”
陸佳宜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真覺得挺挫敗的,雖說她不是傾國傾城,但是從小到大在女孩裡也算是長得好看的,怎麽就是這男人老說她又老又醜呢?
本以為她都這樣了,易澤成好歹會說兩句好話,卻不想他直接地回答:“真的。”
陸佳宜不由得氣結:“你覺得我長得醜你乾嗎還這樣?你不是說對我不會起反應嗎,你這又是在乾嗎?”
易澤成見她真生氣了,一點都不著急,摟著她柔軟的腰身,認真回答:“大概是我口味比較重吧!”
陸佳宜被氣得頭皮發麻,面子嚴重受創,不報復回來絕對不是陸佳宜的為人。
於是,她掙扎著伸手開了床頭櫃,在抽屜裡摸索了半天,最後摸索出一個硬幣,巧不巧,正好又是五毛。
她本意也是侮辱他,也不計較數字了,將硬幣狠狠甩在易澤成的胸口,憤懣地說:“這錢也夠包夜了,拿了錢好好辦事,再多嘴讓你滾!”
易澤成也沒想到她真的玩上癮了,看著胸口的硬幣愣了兩秒,隨即轉了表情,一翻身將陸佳宜壓住,他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性感,他說:“老板,我會好好服侍你的。”
然後……這五毛花得真是……物超所值!
陸佳宜不由得捂起了臉。
果然,跟易澤成在一起,她討不到半分的便宜。
自從和易澤成的交往密切,陸佳宜覺得自己遇到各種倒霉事的概率變高了。
比如現在,原本就趕時間,卻在路上碰上碰瓷兒的。
今天一整晚的行程都有點詭異,她一個人開著車,是要去參加一個全國一流服裝雜志舉辦的晚宴,大老板在時尚界可謂巨頭,這樣的人物她以前是高攀不上的,這一回人家卻給她發了帖子,容不得她去考慮為什麽,總之裝扮整齊就去了,原本不應該她親自開車的,陪同的副總孩子突然發燒了,她隻好臨時把人放回去了。
這就像一條長長的因果鏈,A導致了B,B導致了C,而這個倒霉的C,正是陸佳宜現在眼下必須面對的結果。
陸佳宜身著一件黑色一字領連衣裙,下車下得急,大衣也忘了披,她的高爾夫前面正躺著一個中年男人,咿咿呀呀地叫喚著,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保險杠的情況,和她刹車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那真是一點撞擊的痕跡都沒有。
明知是碰瓷兒了,卻沒時間和人理論,陸佳宜回車裡拿了錢包,有些不耐煩地對地上的人說:“演上癮了是不是?我沒空和你耗,給你三百,快點走!”
說著,從錢包裡掏出三張紙幣。
卻不想那中年男人真是個厚臉皮,不依不饒的,他瞪著眼睛在地上打滾,撒潑,嚷嚷著撞人了撞人了,眼看著周圍漸漸有人好奇地過來,陸佳宜不想被圍個水泄不通耽誤時間。無奈地問:“你倒是起來啊!你想要多少!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那男人撐著胳膊坐了起來,一臉無賴樣:“我好像腿折了!你得給我三萬!”
“你以為你在搶錢嗎?”
陸佳宜握著錢包,突然不動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男人,漫不經心地說:“你有沒有聽說過藥家鑫的故事?”
那男人瞪著眼看著陸佳宜,陸佳宜趁熱打鐵,接著說:“我看你撞得挺嚴重的,說不定不止是骨折,可能下半身要癱瘓呢,這後續的費用估計得上百萬,乾脆弄死了得了,也就賠個四五十萬,還節約點。”說著,一臉凶狠要回車裡。
那男人大概是給嚇著了,趕緊跳了起來,死死地抓著陸佳宜。
陸佳宜到底是個女人,這力氣上抵不過。
那男人滿身的灰蹭在陸佳宜黑色的裙子上,周放心中大叫不好,卻怎麽也掙不開。
就在她不知道怎麽脫身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暗暗的身影,堪堪擋住了她面前的光亮。
陸佳宜的腰被那男人扯著,她狼狽不堪地抬頭。
正看見易澤成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欣賞著她的窘境。
“怎麽這麽背!”
陸佳宜暗自懊惱,怎麽總是被他碰到這麽狼狽的樣子。
她白他一眼:“不要你管我。”
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硬。
易澤成個高力氣大,輕輕一扭,就把那男人的手從陸佳宜的身上“移”開,他迅速地抓起陸佳宜的手,剛要走,就被那男人抓住了腳。
易澤成踹了幾腳沒有踹開,倒也氣定神閑地站住了,他從口袋裡拿出錢包,陸佳宜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他錢包裡厚厚的一疊紅的,果然有幾分土豪戰士的氣質。
易澤成邪邪一笑,從中抽出一遝,對正耍無賴的男人說:“你想要錢是嗎?”
還沒等那男人回答,他將那一遝錢刷地往遠處一甩,紅色的鈔票在空中打著旋,那碰瓷的男人這下急著去撿錢,顧不得去抓易澤成了。
易澤成趁機拉著陸佳宜上了車。
眼疾手快發動了車子,油門一轟,迅速地離開了現場。
已經走出困境的陸佳宜心還留在那片混亂中。
易澤成見她癡癡傻傻的樣子,戲謔道:“到底女人還是不如男人,遇上個碰瓷兒的就把你嚇成這樣了。”
陸佳宜慢慢地轉過頭來,目光如炬地看著易澤成,一字一頓地說:“易總,以後你想撒錢的時候,能不能直接撒我口袋裡?”
一想到那一堆錢,她就心疼得要死。
沒想到陸佳宜會如是說,易澤成的額頭上青筋直跳。
正常情況下,被這樣英雄救美了,女人不是應該心有余悸地撲在男人懷裡嗎?這女人的腦子到底是什麽做的?
陸佳宜平靜下來後,和易澤成聊了兩句,這才知道原來兩人要去同一場宴會。
剛才易澤成下了車救周放,這會他的司機正開著車跟在他們後面呢。
知道這些,陸佳宜倒是高興的,抓著易澤成的衣服說:“真是緣分啊,我倆又住得近,一會兒我要是喝酒了,你司機來接的時候順便把我帶走。”
易澤成一臉嫌棄地動了動肩膀,抖掉陸佳宜黏上來的手:“撒開手,你這個滿眼都是錢的女人。”
原本他只是想逗逗陸佳宜,按照這女人的性格,大大咧咧必然不會放在心上,反倒會揶揄他幾句,卻不想他這話一說完,陸佳宜臉上的笑意突然頓了頓。
半晌,只聽她語調平淡地說:“我曾經眼裡只有愛,後來愛沒有了,所以眼裡就只剩錢了。錢只會變少,不會真的沒了,而愛這個東西,說沒就沒有了。”
易澤成是想再說點什麽的,他略一撇頭,就看見了易澤成妝容精致的臉上有些憂傷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他許多年都沒有什麽知覺的左胸腔突然抽了一抽,帶著點點的微痛感。
多像很多年前的他?
曾經他也以為這個世界上是有愛的,只是窮人沒有;後來他變成了有錢人,卻發現愛這個東西,富人也沒有。
愛是什麽呢?活了三十幾年,他其實也不明白。
到了宴會現場,陸佳宜拿著包衝進了洗手間,這種衣香鬢影的場合,她這一身灰實在太煞風景了。
她對著和她同一路的易澤成揮了揮包:“你先走吧,別和我一塊進去,兩個沒什麽關系的人,更得說不清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把易大爺說得不高興了,他突然抬了抬頭,用鼻孔看著陸佳宜,然後冷冷哼了一聲,負著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冷冰冰的背影,陸佳宜頓時覺得有點莫名,他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要她挽著他的手進去嗎?那畫面想想難道不覺得可怕嗎?
擦掉了身上的灰,陸佳宜急匆匆地補了補妝,確定自己風貌尚佳,才正式進入晚宴現場。
其實這種場合陸佳宜並沒有參加過很多次,她還只是個低端小土豪,那點錢也就奔生活的人看著饞饞,真正的有錢人,那是完全不屑的。
像易澤成那樣的人,她以前也只是聽說而已。
她挺直了胸脯走進了晚宴的會場,現場比她想象得要井然有序。
人不多,都是城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她下意識地在搜尋著易澤成的身影。
剛才他那表情好像是她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
他一貫是個陰陽怪氣的人。
但她也確實沒說錯啊?
他們也沒有什麽關系,他討厭別人用他名義做生意,這麽一塊進去,估計更加說不清了。
她只是,只是不想再打著他的招牌招搖撞騙惹他厭而已。
陸佳宜向著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易澤成,不知道為什麽,心底有點淡淡地失落。
這樣也好,她本來也是來結識人,開拓業務的。
她往前走了兩步,正吸著氣準備上了,卻不想,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道有些刺眼的身影,讓陸佳宜怎麽也走不動了。
她沒想到顧未生也在這裡。
還是那樣英朗的相貌,清雋的笑容,得體的衣著,站在一群男人裡格外顯眼。
他和易澤成就是兩種人,易澤成這個人,冷冰冰的,對誰都是一副拒人與千裡之外的樣子,眉眼雖好看,卻充滿了凌厲;而顧未生這個人,高冷卻不會讓人覺得遙不可及,偶爾的一顰一笑,都是讓冰川融化的那種暖度。
陸佳宜想走得更遠一些的,可顧未生還是眼尖地看見了她,他喊著她的名字,用一如當年的溫柔聲音:“佳宜。”
她背過身去,深深呼吸著,然後轉過身來,正對上急急過來的顧未生。
“有什麽事嗎?”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陸佳宜冷冷地問。
易澤成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他的聲音不大,略帶幾分失落:“你一定要用這麽陌生的口氣和我說話嗎?”
陸佳宜實在是無心戀戰,會所的水晶燈太過璀璨,讓陸佳宜覺得眼眶有些乾澀的疼痛感。
她沉默地轉身,耳畔是悠揚的音樂,眼前是燈紅酒綠衣香鬢影。
這場合真美,電視劇似的,多麽適合與過去告別。
見陸佳宜要走。
顧未生強勢地想要攔住她,眼看著他的手就要環住陸佳宜,她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的觸碰。
陸佳宜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再見也沒有說,低垂著頭就要離開,她一轉身,撞上了正在送酒的服務生。
那是一個身材健碩的青年男子,陸佳宜撞得有點大力,平衡頓失,最後毫無形象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滿地都是摔碎酒杯的玻璃渣和灑出來的酒液,而她就在狼藉中間癱坐。
陸佳宜忍無可忍地暗咒了一句,這運氣,真是絕了。
服務員一時也慌了陣腳,這場合來的人都是城裡非富即貴的,他不住說著道歉,倒讓陸佳宜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強撐著嘴角對服務員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幸運的是她沒有摔在玻璃上,只是裙子都被酒液浸濕了,模樣有些狼狽。
她小心翼翼地撐著沒有玻璃渣的地方想要站起來,卻不想地面太滑,她試了一次,腳下滑了一下。
最後,是顧未生將狼狽不堪摔在地上的陸佳宜給抱了起來。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的,陸佳宜想要給他一個華麗的背影,最後卻給了一個滑稽的背影。
諷刺,這老天,就是一刻也不給她當女主角的機會。
她身上的裙子都濕了,裙擺還滴著水,顧未生將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想要披在陸佳宜的身上,陸佳宜伸手攔住了。
即使狼狽,她也不希望讓他覺得能趁虛而入。
她擰了擰裙擺上的水,抖了抖手,最後撩開了有些凌亂的頭髮,抬起頭,努力笑著對顧未生說:“其實我有多希望你沒有出現在我的人生裡,雖然這話聽起來非常地忘恩負義,但是,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應該也不至於一團糟。”
顧未生的眼中多了幾分急切,他拉著陸佳宜,“我弄亂了你的人生,現在由我來還原。”
顧未生好像一點都沒變,有一瞬間,陸佳宜覺得一切好像都沒變,腦海裡不禁閃現起過去的種種。
饒是堅強如她,也忍不住心酸了。
她甩掉了手上的酒液。語氣平靜地回應他兩個字。
“不必。”
帶著滿身地疲憊和一身的狼狽,陸佳宜離開了會場。
好像魂魄被抽走了一部分,陸佳宜覺得腳下有些虛浮,她剛要出去,就見接待處的一位服務人員突然向她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請您等一等。”
陸佳宜有些莫名地停了一下,手指著自己:“你叫我?”
那位年輕的姑娘跑了過來,領結跑得有點歪,她伸手扶正,然後遞了一個款式簡單的古董項鏈給她:“這個項鏈也許是您的?做清潔的阿姨在洗手台撿到的。”
陸佳宜看了一眼陌生的項鏈,搖了搖頭:“不是我的。”
那姑娘趕緊打開了吊墜上的暗扣:“那您是不是認識項鏈的主人?”
她點了點吊墜裡嵌著的照片:“您看看這裡面的人是不是您?”
……
陸佳宜其實沒有走遠,高檔的會所裡,四處都是精致的園林景觀設計,空曠的外圍立著幾座周放叫不出名字的雕塑。
盈盈月光下,冷風習習,將陸佳宜腦中的幾分渾噩全數驅趕。
陸佳宜坐在花壇上,良久,才顫抖著雙手去打開了那個吊墜。
裡面嵌著一張照片的縮印,具體來說是一張合影,她和易澤成當年一起去馬爾代夫的時候,在海邊拍的。
兩人頭挨著頭,那樣親密。
那個時候的她差點以為她就要和他過著一輩子了。
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事情的話。
關上了吊墜,陸佳宜茫然起身,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麻木地向外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