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眠抱著書,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我覺得,主編大人還是要另找一個文學翻譯家,有備無患。萬一我搞砸了,豈不是耽誤了出版社的大事。”
這句話不是玩笑,她真的是抱著嘗試的心態去做這件事,反正放學在家閑著她也會寫文章。如果能幫alisa的忙,那就再好不過了。如果她翻譯出來的稿件無法使用,也算是豐富了學識,無論是什麽結果她都不虧。
因為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出色完成,還是讓alisa做兩手準備更為穩妥。
其實就算她不說,alisa也會另外找人翻譯,工作上的事她向來嚴謹,準備最完善的方案是必須的。
顧眠道了聲“晚安”就走出書房,一邊上樓一邊隨手翻書,決定從今晚開始先把全文閱讀一遍。書信類的書籍並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其中一些內容她看過就忘了,從頭到尾的情感倒是連貫的,提前看一遍有利於理解。
她躺在床上,把書高高舉過頭頂,掀開了第一頁,還沒來得及看,手機忽然響起熟悉的提示音,是微博推送消息的提醒。
顧眠拿起來看了一眼,原來是《贖罪》這部電影即將在北京舉行首映禮。
電影不久前已經定檔,舉行首映禮是遲早的事,消息一放出來就引起廣大群眾的關注,不少人都在微博上問怎麽才能搞到首映禮的票,他們很想當第一批看到電影的人。
一片呼聲下,終於到了首映禮這天。
當天到場的除了主創團隊,還有圈內有名的影評人、導演、演員以及拿到票的幸運粉絲,剩下的則全是媒體,一共來了三十幾家媒體,場面非常壯觀。
季靈川穿著一身灰藍色休閑款西裝,扣子沒系,露出裡面的t恤衫,站在台上正中央的位置,旁邊是導演梅若林。老先生一身絳紅色長衫,穿的比過年還喜慶,一出現就被媒體調侃:“梅老師這身裝扮是寓意電影紅紅火火嗎?”
梅若林精神奕奕,舉起話筒大方承認:“原來大家都看出了我的想法啊!其實我還帶了條紅圍巾,主要是放映廳裡太暖和了用不上。”
大家轟地笑起來,沒想到梅老先生這麽幽默。
這個有趣的開頭導致整個采訪環節都輕松和諧,主持人輪流采訪主創們,每個人都提前做了準備,回答得毫無挑剔。
這部電影能夠取得怎樣的成績他們尚且不知道,但他們會盡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輪到季靈川時,主持人問完與電影相關的話題,為了活躍氣氛,話鋒一轉道:“季老師不考慮買張折疊床放在機場嗎?粉絲都很擔心你,還說要是你不買就眾籌給你買一個。”
提到粉絲,觀眾席的後排就傳來歡呼聲,他們當中季靈川的粉絲佔大多數。
季靈川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天的熱搜,沒忍住笑出聲。
前幾天他在機場排隊,站在人群裡閉著眼睛打瞌睡,誰知竟真的睡著了,一個精神恍惚就差點栽倒,好在趙成及時拽住了他。
那一幕剛好被一個粉絲錄下來發到了網上,轉發了幾萬次,喜提了熱搜,詞條就是“季靈川在機場站著睡覺”。
這個熱搜話題下的留言也很暖心,除了覺得季靈川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瞌睡的樣子很可愛,更多的是心疼,到底多累才會站著睡著。
季糖們大呼:“強烈建議季靈川買一張折疊床放機場!要不是小助理眼疾手快,他就摔倒了,熱搜話題就會變成‘季靈川在機場摔倒’!”
季靈川看著台下的粉絲,微笑著說:“下次我一定注意,不站著睡覺了。”
主持人頷首,順勢說道:“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期待你給我們帶來更多好的作品!”
采訪環節結束,接下來是由台下的觀眾提問。
單純衝著這部電影來的粉絲提問都與電影有關,比如電影拍攝中遇到哪些困難,又是怎麽解決的,電影的主題是什麽,人物的魅力體現在哪裡?
一些粉絲則是奔著能跟偶像近距離接觸,拿到話筒就激動不已,問起無關緊要的問題:“這兩天北京降溫了,季靈川你穿秋褲了嗎?”
周圍的粉絲都笑了起來,雖然不想承認,她們確實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不管是哪一類觀眾,片方都表示歡迎。舉辦首映禮的目的就是為電影宣傳造勢,參禮者能夠製造話題吸引關注,從某種程度來說,也達到了宣傳的效果。
季靈川一隻手背在身後,舉起話筒到唇邊,笑道:“嗯,我回去就穿上。”
粉絲滿意地點點頭,把話筒還給主持人,後面卻有人大著膽子喊道:“保暖褲也要準備好,下周會持續降溫!”
現場又是一陣哄笑,季靈川連連點頭應下。
互動環節進行了十幾分鍾,將今晚的氣氛點燃至高潮,而後漸漸安靜下來,意味著真正的好戲要上演了。
前方大熒幕光線陡然變暗,原本站在熒幕前的主創們坐在觀眾席第一排,跟前來的觀眾一起看電影。
季靈川背脊挺直,薄唇緊抿,心跳也變得急促,緊張的情緒想掩藏也掩藏不住。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電影,與當初演的那個只有幾個鏡頭、台詞都沒兩句的電影不同,這部電影是他從頭到尾參與,佔據了相當多的戲份,如果最終票房不理想、觀眾反響不好,就算導演不怪他,他也會自責。
熒幕上出品方的信息播完,正片就開始了,季靈川屏住了呼吸,手握成拳放在膝蓋上。
梅若林在旁邊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緊張,微微側身低聲說:“電影的成片我看了不下五遍,你表現得很好,不管觀眾買不買帳,你在我這裡可以打九十分。”
季靈川愕然。
梅若林坐直身子,理了理長衫的下擺:“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也要相信你的實力。”
被導演安慰一通,季靈川舒口氣,大熒幕的光線這時候忽然大亮,影片的開頭就是豔陽高照的夏季,顧邊兩排高大的楊樹,樹葉被曬得打了卷兒,聒噪的蟬鳴一刻不停歇,一下將人帶回了炎熱的夏天。
監獄的黑色鐵柵門“吱呀”一聲打開,伴隨著略帶警告的男聲:“出去後重新做人,不要再犯了。”
下一秒,一個皮膚黝黑、留著板寸頭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拎著個半舊的手提包。他在門口駐足良久,緩緩抬起頭,眯著眼睛望向湛藍的天空,頭頂有一隻小鳥飛過,象征著他跟這隻鳥兒一樣,從此以後自由了。
這就是刑滿釋放的陳申,也是電影的主角,由季靈川扮演。
觀眾看到這個畫面,不約而同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季靈川,他今天的裝扮偏休閑風格,西裝配白色運動鞋,頭髮中分,發梢微彎,看起來乾淨清爽,隨時能走進校園冒充高中生,實在無法讓人相信他跟電影裡的陳申是同一人。
準確來說,畫面裡的人就是陳申,不是季靈川。
他演戲時剔除了自身帶的所有氣質,把自己完完全全變成了陳申。
影片繼續播放,顧邊的小賣部門口有位大爺躺在躺椅上打瞌睡,穿著白色背心和灰色大褲衩,手裡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搖著,陳申進去買了瓶冰水,蹲在顧邊不知道該去哪兒。
“出來打工的?”大爺端起滿是茶垢的茶盅喝了口,見他拎著包,又道,“沒找到活兒,準備回家?”
回家?
陳申喝水的動作一頓,像是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家,於是把手提包往肩上一甩,起身準備去車站。
走遠了,他才低低地回了一句:“對,回家。”不知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回答那位大爺的問題。
大巴車搖搖晃晃,大夏天各種難聞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夾雜著小孩的哭泣聲、婦人尖細的訓斥聲,讓人心情煩躁。陳申坐在靠窗的位置,將車窗全部打開,眼裡有忐忑不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坐在前排的影評人閱片無數,立刻猜到陳申回家後不會順利,不然這個故事的開頭就趨於平淡了。
果不其然,陳申回到家後,妻子早就另嫁他人,還生了個兒子。他站在家門口與那個小孩大眼瞪小眼,前妻一看到他就驚慌失措,抱起孩子躲進院子裡,連句話都沒說。
村子裡的人看他的眼神也充滿異樣,隱隱有戒備。
是啊,這裡的人幾乎都知道陳申因為什麽被抓進監獄,如今他回來了,誰敢保證他不會再犯,惹不起躲的起。
陳申一言不發拎起包轉身就走,離開村口時,他眼裡最後一絲希冀熄滅了,化為一片冷漠。
要不是電影的名字叫《贖罪》,觀眾大概會以為他要黑化了。
看到這兒,大多數人也就明白了,所謂贖罪,講的是一位從監獄裡釋放出來的罪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故事。
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不夠有深意?主題也有些單薄?
出於對梅若林的信任,大家一致認定,他後面一定有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