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眠不明白他的意思,然後電話就掛斷了,隔了一會兒,他像以前那樣打了一個視頻電話過來。
她哭笑不得。
自從他們認識開始,季靈川就格外喜歡視頻通話,她一度懷疑是他太懶,不喜歡打字,甚至連發語音都嫌麻煩。
這一刻,她卻覺得跟喜歡的人面對面講話有點不好意思。
顧眠望著屏幕上的通話邀請,點了拒絕。
片刻後,季靈川發來消息:“怎麽不接我電話?”
顧眠坦白:“我現在有點緊張,不知道怎樣跟自己的男朋友面對面交流,我們就這樣聊天吧。”
她要先適應一下,慢慢才能接受自己有了男朋友的事實,不看著他,她還能稍微自在一點。
季靈川在那邊笑起來,她太誠實了。
想象中的畫面大概是,女孩害羞得臉頰都紅了,嘴唇抿得緊緊的。他想,哪怕是現在打視頻,估計她也不敢看他。
“那好吧,我們就這樣聊天。”他妥協道。
要聊什麽?
顧眠皺了皺眉,發現自己找不到可以聊的話題。男女朋友之間聊天通常會說些什麽?可惜她很少看偶像劇,連學習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蘇小米說,談戀愛就是要順其自然,她不會的事情就交給季靈川。
她問:“你想聊什麽?”
季靈川說:“你現在在哪兒?”
顧眠環顧了一圈,天已經全黑了,只有顧燈的燈光灑下來,照亮了小顧。晚風吹在臉上有點涼,她裹緊了風衣。
“我在荷塘邊。”她回道。
季靈川沒去過清華大學,不知道那裡的荷塘是什麽樣子,但他上學的時候學過:“我知道,朱自清老先生的《荷塘月色》對吧,不過今晚沒月亮,不然就跟書裡一樣了。”
顧眠想起書中的句子,“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著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再看著眼前這片荷塘,荷葉東倒西歪,幾近枯萎,忍不住發笑。
即使沒有月色,這裡也不是老先生描寫的荷塘。
“朱自清老先生寫的荷塘在近春園,我不在那邊。”顧眠說,“我在東邊的荷塘。”
她眺望遠處,看到夜色下的雕像。
儒雅的先生穿著長袍端坐,手放在膝蓋上,正是朱自清老先生的雕像。
雖然沒有那片荷塘,卻有他的雕像,算是一點安慰。
季靈川根據她的話,在腦中大致描繪了一下方位,卻發現自己的想象力太差,描繪不出她那邊的景象。改天有機會他一定去一趟她的學校,以後她再說自己在哪兒,他腦子裡就有畫面了。
顧眠肚子有點餓,起身準備去食堂:“你呢,接下來還要拍戲嗎?”
“怎麽了?你想見我嗎?”季靈川彎唇笑了笑,“要不然我去找你?”
“啊?你要來找我,可是……可是……”
“逗你的,我今晚要拍夜戲,是一場很重要的戲,狀態好的話估計得凌晨兩點收工,不然就得通宵。”
他倒是想去見女朋友,現實條件也不允許啊。
而且,她好像沒有特別想跟他見面。
季靈川無聲歎息,搞不懂怎麽談戀愛以後反倒退步了,以前小女孩跟他打視頻,跟他見面也不會感到不好意思。
——
顧眠的室友們明顯感覺到,她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那種閃閃發光的學神光環好像又回來了。
具體表現在,上課不僅神情專注地聽講,老師提問時,不等老師點名,她就主動舉手回答問題,像是渾身有用不完的能量。
如果顧眠是小機器人,那麽前幾天的她就是沒電的機器人,現在的她充了滿格的電量。
不僅如此,她下課時會不經意的露出笑容,像小孩子吃到了糖一般,那種滿足而幸福的笑容。
過來人林穎詩為大家解密:“多半是談戀愛了。”
顧眠沒有否認。
結果,她們團團圍住她,追問那個男生是誰,有沒有照片,她們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男生能拿下顧眠這種漂亮又聰明的女生。
顧眠當然不可能說男朋友的名字,至於男朋友的照片,她手機相冊裡確實沒有,不過網上隨便一搜就能搜出許多。
這幾天,季靈川雖然忙著拍戲,跟她聯系的次數比起以前隻多不少,有時候只是說一聲早安、晚安。
他沒有要求視頻,也沒有再提見面,一切都是自然舒服的狀態。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季靈川對她說話的語氣會莫名的親昵,從一開始稱呼她“顧眠”,變成現在的“眠眠”。
今天早上他起得很早,在片場等著拍戲時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向她抱怨:“我最近好忙啊,昨晚拍到快十二點,今早不到六點就起床了。”
她讓他好好照顧自己,季靈川卻笑著說:“你親我一下吧,你親一下我就精神奕奕了。”
顧眠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
電話裡要怎麽親?
季靈川輕聲告訴她,要不然就叫聲“哥哥”。
她紅著臉威脅要掛電話,他才連忙告饒,卻又在快要結束時說:“既然電話裡親不到,那下次見面,一定要把欠的補上。”
顧眠:“……”
她什麽時候答應要給他親了?
再說了,等下次見面,他們下次見面還不知要多久呢。
她沒想到,這樣的機會說來就來。
譚臻的生日是這周日,擱以往,她一定會舉行一個隆重的宴會,邀請圈內的好友慶祝一番。因為在拍戲,所以打算一切從簡,只在劇組裡弄一個簡單的聚餐。
顧眠周日沒課,譚臻給她打電話,讓她過來玩。
小姨平時那麽疼她,她的生日她怎麽可能缺席,於是打車去了劇組,還在顧上買了一個大蛋糕。
誰知,顧眠過去的時候,他們還沒收工,季靈川被繩子吊在半空中,渾身都是鞭子抽過的痕跡,臉上好幾處掛了彩,嘴角還有幹了的血跡。
季靈川望著一臉呆滯的顧眠,心態有點崩。
為什麽跟女朋友的第一次約會,是以這樣的形象?
季靈川正在拍的這場戲,是祁麟在數次死裡逃生後,終於被其中一股勢力抓住,他們把他吊起來拷問,想要知道芯片藏在哪兒。
可惜祁麟從不關注父母的事業,更不知道他們研究的芯片是什麽。他的沉默,在幕後黑手的眼裡成了寧死不屈。他們每日換著法子折磨他,摧毀他的意志,直到他肯說出真話為止。
等到傅霄飾演的刑警找到他時,他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顧眠進來時看到的這一幕,是祁麟還沒有被刑警找到,所以有些慘不忍睹。
化妝師的技術高超,季靈川看起來像是真的被折磨得很慘,黑色長袖衫的袖子破了幾個口子,露出裡面血肉模糊的傷口,被頭髮遮住的額頭也有道四厘米長的疤痕,嘴角那一處瘀傷又紅又腫。
顧眠呆呆地望著他,只聽見譚臻喊了聲“cut”,有工作人員過來把季靈川從繩子上解救下來。
吊了十幾分鍾,季靈川渾身被勒得又疼又木,他試著轉動手腕,活動僵硬的四肢,目光卻一瞬不瞬盯著旁邊的女孩,眼底翻湧著各種情緒。
化妝師走過來說:“季老師,我幫你卸妝吧。”
這個妝花了三個小時才畫好,靠他自己恐怕卸不乾淨,一會兒還要聚餐,總不能帶著這樣的妝吃飯。
季靈川溫聲道:“麻煩了。”
化妝師愣了愣,仰頭盯著他的眼睛,她有種錯覺,今晚的季老師好像格外溫柔,不光眼裡滿是柔光,就連聲音都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能將寒冰融化。
他在看什麽?
化妝師順著他的目光回頭,只見一個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女孩背對著他們,拎著蛋糕去找譚臻導演了。
她認識那個女孩,是榮導的侄女,上次來片場探過班。
顧眠離開了季靈川的視線,他嘴角微不可察地翹起,輕咳一聲撤回目光,坐下來由化妝師卸妝。
小公主來片場探班居然沒有提前告訴他,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嗎?
季靈川從趙成那裡要來手機,打開微信,準備給顧眠發條消息,想了想又算了,她人都來了,不如待會兒親口問她。
裝了一圈燈泡的化妝鏡分外明亮,他從裡面看到了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一想到女朋友進來時看到的是這副模樣,他就一陣頭痛。
片場空余的房間擺上了幾張大圓桌,其中一桌坐著劇組的主創人員,其余幾桌全是工作人員。
每張桌子正中央都放著一口熱氣騰騰的鴛鴦鍋,涮的食材圍著鍋子擺了一圈,還有美味佳肴、水果拚盤,空氣中浮動著食物的香氣。
初秋的夜晚,這樣一頓豐盛的晚餐,讓人心裡暖融融的。
季靈川進來的時候,臉上的“傷口疤痕”已經消失了,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長袖衫換下來,穿著柔軟乾淨的白色衛衣。
他掃視一圈,目光停留在顧眠旁邊空著的位置,她的另一邊坐著譚臻。
注意到男人的視線,顧眠連忙垂下頭,露出來的耳朵尖有點紅,像是小心翼翼藏好的心思還是被人看穿。
季靈川手指撫了下鼻子,擋住上揚的嘴角,爾後抿了抿唇,若無其事坐在空位上。
譚臻見狀恍然大悟,說:“眠眠,原來你是特意留著身邊的位置給偶像啊。”
話音一落,這一桌的人都看了過來,不過大家都沒往男女關系那方面想,隻以為是小女孩的追星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