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顧眠抓住她話裡的關鍵詞,“你們分手了嗎?”
“嗯,分手了。我和他是高一認識的,後來高二分班,我選理科,他選文科,我們談了三年。六月份成績出來時,他考了個普通的二本,他想讓我跟他讀同一個城市的大學,但我隻想來清華。他很生氣,跟我大吵了一架,最後是我提的分手。”她聲音裡透出一股釋然,“我覺得他根本不愛我,愛一個人是希望她越來越好,而不是想要綁住她在原地踏步。”
她說完長舒口氣,雖然提起來還是有點難過,但她確實已經放下了。
顧眠側身,望著黑屏的手機,重新摁亮,季靈川那條消息還橫在屏幕上。
她回道:“我不打擾你開會了,你專心聽講,別再被教導主任抓了。”
季靈川看到消息擰了一下眉,搞什麽,她的語氣為什麽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人還沒到齊,可以偷偷玩一會兒。”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一心二用。”
“不敢不敢,那樣的話榮導就不是提醒我,而是直接罵我了。”
“季靈川,數一數你這是第幾次吐槽我小姨了。”
她又叫他全名了,季靈川頓了一下,很快回道:“難道不是你先說的?”
顧眠:“……”
忽然,譚臻敲了下桌面,宣布會議開始。季靈川爭分奪秒發了條消息過去:“不能跟你聊天了,人到齊了,我們要開會了。”
顧眠默默地回:好。
她握著手機平躺在床上,窗簾沒拉,有皎白的月光灑進來,清清淺淺的落在枕邊,耳邊是喁喁細語。
隱約間,好像聽到她們在談論各自學校裡那些令人難忘的男生。
談話聲在某個瞬間戛然而止,是因為關荷說:“十一點多了,睡覺吧同志們,明天早上還要參加開學典禮。”
——
新生開學典禮上午九點正式開始,在綜合體育館舉行。
八點半,三千八百余名新生匯聚一堂,按照院系依次坐好。
顧眠要作為新生代表發言,坐在了本院系第一排,方便一會兒上台,關荷她們也陪她坐在第一排。整個院系穿著統一的白t恤,一眼望去頗為壯觀。
體育館寬敞明亮,正中央升起一面鮮豔的國旗,看台四周拉著紅底白字的橫幅。有的書寫“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中國夢而努力奮鬥”,有的寫的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聽說開學典禮的整個過程會在網上進行現場直播,同學們衣冠整潔、精神奕奕,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快到九點時,藝術團軍樂隊的同學開始奏樂。他們穿著純白的製服,儀態端莊、神情嚴肅,高亢激昂的管弦樂聲響徹整個體育館。
過了一會兒,廣播提醒現場所有同學把手機調成靜音,開學典禮即將開始。
片刻後,一群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系著領帶的校領導陸續到場,並告知今天的開學典禮由副校長主持。
第一項內容,全體新生起立,奏唱國歌。然後由校學生會主席代表發言、電機系的教授發言。
下一項就是新生代表發言,關荷坐在顧眠旁邊,捏了捏她的手,默默給她加油。
顧眠朝她露出一個微笑。
副校長站在台上對著麥克風說:“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來自計算機科學與技術系的顧眠同學作為新生代表上台發言!”
台下響起一片掌聲,顧眠深吸口氣,緩步走上。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我是計算機系的新生顧眠……”
這次演講沒有要求脫稿,可以把稿子放在講台上,但也不能照著念,要時不時抬頭看向前面,因為那裡有鏡頭在拍攝。
顧眠開學前一個星期就開始準備了,稿子早背得滾瓜爛熟,全程目視前方脫稿演講。
她從小到大見慣大場面,在附中讀書時也經常在國旗下講話,即使面對幾千名新生以及數十位校領導,她也不曾有半分緊張,從始至終面色從容、不卑不亢。
關荷吞咽一口唾沫,還以為她會緊張,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演講完畢,顧眠輕舒口氣,台下再次響起掌聲,比剛才還要激烈。
她攥緊了掌心,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忘詞,正要下台,卻聽見副校長說:“顧眠同學,請稍等。”
顧眠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他,原來是要進行下一項——新生佩戴校徽儀式。作為新生代表的她,將由校黨高官親自佩戴校徽,其余同學則自己佩戴。
身穿正裝的女士站在顧眠面前,她連忙彎下腰,畢恭畢敬地說:“謝謝老師。”
“希望你的大學四年能夠像橫幅上寫的那樣,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我會的。”
校黨高官將校徽別在她胸前,其余同學也都佩戴好了,坐下來聽校長講話。
顧眠這一刻真正感受到這座百年校園濃厚的人文氣氛,置身其中,胸中仿佛充盈著一股熱血,牽引著她不斷向前。
耳邊響起校長渾厚的聲音:“進了清華門,就是清華人!”
最後,校長讓全體師生起立,共同奏唱清華校歌。今年的新生開學典禮在一片歌聲中圓滿結束。
8月16號到9月8號是新生軍訓的日子。
軍訓還未開始,顧眠就聽見室友們叫苦不迭,大呼沒想到這一天終於還是來臨了,想躲都躲不過。
林穎詩摸摸自己的臉蛋:“我已經做好曬成我媽都認不出的心理準備了。”
顧眠內心毫無波瀾,想說我學車的時候就體驗過了,再來一次也沒什麽。
軍訓在全體新生的“厭惡”中如火如荼的進行,負責顧眠所在方隊的教官非常嚴厲,喜歡連坐,一人軍姿不規范,整個方隊受罰。
幾天下來,大家像是脫了層皮,遠遠看見教官走過來,即使還未到訓練時間,他們也不敢松懈,自覺站好軍姿。
這種高壓政策下堅持了十數天,他們方隊果然比別的隊伍進步迅速。
中途休息時間,關荷抱著水杯牛飲,喘口氣說:“我算是服了魏教官了,誰不說一句他老人家厲害呢!”
沈初菡附和:“要不怎麽說嚴師出高徒,你沒看別的隊伍還在練習稍息跨立,咱們隊伍所有的訓練內容都練完了,只等著檢閱。”
顧眠有氣無力地靠著關荷的肩膀,額頭的汗珠打濕了發絲,臉蛋曬得通紅,眼眸半闔,像曬蔫了的小白菜。
沈初菡見狀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根據前段時間的訓練情況來看,顧眠的身體素質跟一般女孩相比強太多了。有次整個隊伍被教官罰跑一千米,女生們頂著烈日一邊跑一邊哀聲怨道,只有顧眠神色如常,跟沒事兒人似的。
顧眠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旁邊關荷替她開口:“她那個來了。”
同為女生,自然感同身受,平時來大姨媽就是種折磨,更何況站在太陽底下訓練。
“顧眠?”
隔著鐵絲網的另一端,有男生叫她的名字。
顧眠回頭,只見是開學那天領她報到的學長褚飛揚。兩人自從加了微信,從來沒有說過話。
褚飛揚身邊幾個男生露出戲謔的眼神,甚至有人撞了撞他的肩膀,低聲說:“行啊,這才開學多久,居然認識了這麽漂亮的學妹。”
頂級學府也不缺愛八卦的學生,顧眠身後的隊伍循聲看去,傳出低低的討論聲,大意是我們系的系花不會這麽快就有主吧。
顧眠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學長好。”
褚飛揚還要說什麽,那邊教官已經吹口哨集合了,他訕訕地摸了下鼻子,隻好作罷。
隊伍裡有同班的男生問:“顧眠,那是你男朋友啊。”
他們腦補出來的故事大致是,女朋友軍訓,大她一屆的男朋友帶著兄弟前來探望。
顧眠義正言辭:“不是,只是一個認識的學長。”
林穎詩看著她的側臉,不知怎麽想到那天晚上,顧眠和一個人微信聊天,她們問她是不是男朋友,她否認得那樣艱難,此刻卻斬釘截鐵。
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這說明什麽?
難道那天晚上那個是她喜歡的人,只不過還沒發展成戀情?
林穎詩恍然大悟,感覺自己好像窺破了天機。
顧眠偶爾會痛經,但沒這麽嚴重,大概是因為訓練了一整天,身體有些吃不消,所以這一次格外不舒服。小腹從下午開始就有股墜墜的脹痛感,伴隨著一陣陣冒冷汗。
她晚飯隻吃了幾口,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躺到床上,裹在被子裡蜷成一隻蝦子。
關荷和林穎詩出去了,沈初菡蹲在陽台一邊洗衣服一邊聽音樂,窗外不時傳來喧鬧的人聲,顧眠聽得昏昏欲睡。
手機響了好一會兒,她都懶得挪動一下。
沈初菡在陽台大聲喊道:“誰的手機響了?關荷的還是林穎詩的,她們出去了吧?”
顧眠皺起了眉頭,在床邊摸索手機,然而只聽見鈴聲響個不停,卻找不到手機在哪兒。半晌,她才發現手機原來裝在軍訓服外套的口袋裡。
她撐著床面艱難地坐起來,頂著一頭凌亂的長發接通了電話,連來電顯示都沒看一眼:“喂——”
“軍訓很累嗎?怎麽聲音聽起來這麽疲憊。”電話另一端是季靈川輕柔的聲音,帶著股奇異的安撫。
顧眠渾身無力,軟軟地靠著牆壁,眼皮重新閉上:“還好。”
她嗓音有點啞,不似平日裡輕軟,好像很虛弱的樣子,季靈川的心緊了緊:“身體不舒服?”
聽說她最近在軍訓,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女孩可能吃不了那種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