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喬森吃完飯,已經下午兩點,她給喬寧去了個電話,沒人接,估計在忙,她突然覺得只有一個人的假期也挺悶。
回到家拿了本考研英語,去了附近的社區圖書館。畢業以後再拿起書本,心思已經浮躁了不少,去年買的複習資料,拖遝著一直沒開始系統複習,結果,接二連三發生了好些事,便耽擱下來了,如今要收心,的確要點毅力。
元宵沒過,學生們還沒開學,圖書館人挺多,她找了個角落坐下,翻開了嶄新的第一頁,一篇閱讀做下來,雖然正確率差強人意,但卻因為頻頻走神,足足花了半個小時,便沒了心情,索性走到書架邊,翻起閑書來。
路過紀實那一類書架,一本《無國界醫生手記》吸引了她,她想也沒想就抽出來,回到座位開始讀起來,很快,一個個有關人道的故事,一個個讓人鼻酸的細節把她給感動了。
她想起中午吃飯的時候,喬森說的話,
他說,的確是因為她,讓自己生了逃避的念頭,消極的想逃開眼前的生活和感情,可在之前,他就看過無國界醫生的紀錄片,為裡面地志願者深深感動過,當自己還深陷在兒女情長不可自拔的時候,那些和他擁有同樣醫學技能的人,正在戰亂地區,為掙扎在生死邊緣的人伸出援手,減輕痛苦,同為醫生,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狹隘和膚淺。
此刻,當第一次認真了解這個領域,才明白喬森所說的那些震撼和感動。
不知不覺在圖書館呆了一下午,直到關門,才收拾好東西離開,心情有點沉,像傍晚要暗不暗的天。
剛走出圖書館,便接到了顧莫臣的電話。
“蔓蔓,在家?”
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稍微精神了些。
“在家附近的圖書館,你下班了?”
“剛從法院出來,順路去接你。”他說的理所當然。
“義工還包接送呀。”
他笑了笑:“五分鍾左右到,我是直接去圖書館,還是在小區門口等你?”
“小區吧。”
譚蔓到家的時候,車子已經等在保安亭邊。
坐進副駕駛,暖氣很足,冰冷的臉頰一下子熱起來。
“去圖書館複習?”他瞥了眼她抱著的幾本書,最上面的是一本考研英語閱讀理解。
“下午去做了篇閱讀,完全不在狀態,足足花了半小時。”她鬱悶道。
車子已經發動,駛入了車流:“節後綜合征,律所裡也差不多,大家都還沒進入狀態。”
“所以你也不加班了。”她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穿著西裝的樣子,總是那麽精神抖擻,沉穩大氣。
“以前上班和回家沒什麽區別,也就是換個地方看電腦和文件。”他看著前方,打轉方向盤,朝顧家嘴方向轉彎,“現在竟然開始迫不及待等下班了。”
這話對她很受用,譚蔓笑眯眯地看著他:“所以,海倫該感謝我,她也能早點下班了。”
一邊聊著天,很快就到了,譚蔓隔著車窗,都能呼吸到久違的江風,華燈初上,這個城市的繁華至極就在眼前,她突然又想到了下午書裡那些志願者的故事。
“你知道嗎?”她看著車窗外繁華的江景,感慨道,“大一那會兒,每次來到外灘,都熱血沸騰,滿腔雄心壯志,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在這座城市立足,乾一番事業,然後,在這江邊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如今畢業工作了,才發覺自己不過是個渺小的螺絲釘,這些樓再高,風景再美,城市再繁華,你也只在屬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日複一日,微不足道。”
顧莫臣聞言,微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開著車繞進了小區停車場。
“這是怎麽了,突然這麽感慨?”
她搖搖頭,有點低落。
他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頭:“畢業才半年,這麽快就進入事業迷茫期?”
“也不是,就看著一江兩岸五彩斑斕,有感而發而言。”
“你還那麽年輕,急不得,雖說被生活推著走有些被動,但有時候,生活也能帶你去到意想不到的風景裡。”他停好車,熄了火。
下了車,顧莫臣從她懷裡拿過那幾本書,另一隻手習慣性牽住了她,朝電梯間走。
在電梯裡,就他們兩個人,他低頭隨便看了眼她看的書,被那本《無國界醫生手記》吸引了目光,想了想,問:“你是看了這本書吧?”
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那本書,譚蔓又抬眸看著他,猶豫了一下,決定把喬森的事告訴他。
“今天上午,我去醫院找喬森了。”
顧莫臣下意識皺起了眉,但盡量把事情往簡單裡想:“是不是耳朵有什麽問題?”
她立刻搖搖頭:“不是。”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一前一後出去,顧莫臣沒急著回家,而是拉著她朝門廳的觀景陽台邊走去,來了這麽多次,譚蔓現在才發現,豪宅裡真是處處是風景,連每一層的電梯門廳,都有望花園的公共小陽台。
“說吧,怎麽了?”他看著她,眉心微蹙。
譚蔓微微笑了一下,伸出兩根手指摸了摸他的眉心,反而被他反握住,於是一五一十地解釋:
“喬寧前兩天給我打電話,她說喬森申請了無國界醫生組織,元宵過後要去香港面試,她懷疑,喬森是因為知道了我們在一起的事,受了打擊一時衝動做出了這種決定,所以讓我幫忙勸勸她哥。”
她觀察著顧莫臣的表情變化,但那張臉一直沉著,看不出什麽端倪,於是又補了句,“我今天中午去醫院找他,也就是為了這事,吃完飯我就回來了。”
顧莫臣眉峰挑了挑,點頭:“那結果呢,他怎麽說?”
“初衷可能是有一點我的緣故,消極想逃避,但後來他說,想要加入這個組織的念頭,真不是因為我,是真心想要為社會做點貢獻,是作為一名醫生的抱負。”
他勾了勾嘴角:“最好是這樣,不然這麽崇高的組織,這麽偉大的事業,都被他玷汙了。”
譚蔓揶揄了一句:“真酸。”
顧莫臣笑意深了些,勾過她的肩膀:“如果他真的是出於這種情懷去申請,我很佩服他,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和親人分離的寂寞,承受戰地裡鮮血橫流的衝擊。”
譚蔓拚命點頭:“我就是這麽想的。”
顧莫臣忽然又不爽道:“很佩服他?”
她送了他一個白眼:“我只是單純的佩服無國界醫生這個群體,尤其是在我看了這本書之後。”
他低笑一聲,把她攬入懷裡:“所以,你現在在矛盾,到底該不該勸他?”
顧莫臣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譚蔓在她懷裡探起頭,輕輕點了一下:“朋友和親人還是有差別的啊,如果我是他妹妹,肯定百分之百反對,但現在,他好像是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非去不可,雖然在醫院裡一樣能救治病人,但怎麽說,還是少了點什麽,既然當事人都那麽無私堅持,我們作為朋友的好像也不好阻止,畢竟遠方真的有很多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急需他們的幫助。”
他點了點頭,她又說:“不過最重要的是,我確定了,他不是因為我才一時衝動做的選擇,這樣我就安心多了。”
顧莫臣說:“如果他是因為你,找了這樣一條途徑來逃避,我想他到最後關頭,肯定會退縮,但如果是他內心的抱負,作為朋友我覺得你該尊重他的選擇,畢竟他是個成年人,再說,能不能通過面試也不一定,就算是真的被外派了,保護措施和崗前培訓都有,不要想得這麽危險極端,順利回來了,的確是人生中一筆寶貴的財富。”
“那喬寧那邊,我該怎麽說?”
“照實說。”他說的很淡定。
“會不會太絕情了,畢竟喬森可是他們家的獨子。”
“連親人都勸不了他,作為朋友的你,又能怎麽辦?”他低頭睨著她,“譚小姐,不要忽略你男朋友的心情好嗎?”
譚蔓抿唇一笑,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以表安慰。
顧莫臣輕哼一聲,收緊了手臂,低頭吻住了她。
當晚回到家,剛洗完澡,喬寧給她回電話了。
“蔓蔓,你今天找我哥談了?”喬寧問。
“對,”譚蔓沒想隱瞞,把今天和喬森吃飯時的對話,還有她心裡的想法,坦白都說了出來,“小寧,喬森看起來心意已決,我很抱歉,可能因為我的關系,讓他更堅定了這個想法,但你們也別想得這麽消極。”
“蔓蔓,不是怪你,我就怕我哥有什麽意外,要是換做其他安全的工作,我才沒那閑工夫去阻止,他愛去哪去哪。”喬寧歎了一聲,“算了,反正還得面試,我就祈禱著他通不過,這樣他就死心了。”
譚蔓苦笑了一下。
“對了,你還記得上回你借我那條紅色圍巾嗎?”
“記得,怎麽了?”
“我昨天圍著它去找了司機,他見到這條圍巾,好像有點反常,一個勁地問我怎麽會有這條圍巾,在哪買的,平日裡,他對我身上的衣著打扮,可沒那麽關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