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老太太的話,武德候也覺得在理。
他沉吟了一會兒,便道:“既然如此——”
在文氏期盼的目光中,武德候話鋒一轉,“那便由母親跟我來徹查。”
老夫人聽了,倒是沒說什麽。
曲妙凌卻道:“父親,對此妙凌倒是有些想法。”
曲妙凌示意武德候揮退下人,然後她才道:“父親,剛才那管事的話,我覺得不像假的,而且妙凌覺得,這件事從頭至尾都好像是祖母身邊人做的,私庫那邊的人動手腳的可能性比較小,所以妙凌建議,將祖母身邊的人全都遣散走,送些可靠的人來伺候。”
曲妙凌話音一落,文氏心裡便是一驚。
曲妙凌的意思旁人明不明白她不知,但她知曉,曲妙凌這是想除掉自己的人,她想一點點砍掉自己在侯府的幫手。郡主封地的那些人,便是鮮明的例子。
她在佛院裡安插了好幾個眼線,這下子,怕是都要折了。
她的多年心血,也都要廢了!
文氏眼眶更紅了。
剛才侯爺就讓曲妙凌在家裡探查,這件事若是真成了,她的臉面還往哪兒放?
好在被老夫人拒絕了。
可是現在,曲妙凌此舉,無疑是給她更大的打擊。
她眼珠子亂轉,企圖尋找應對方法。
可是——
“父親,您覺得呢?”
武德候面色凝重,他是不管內宅的事情,但他不是傻子,府內的齷齪事他知曉些,當年老侯爺還在的時候,他娘也是殺出重圍,有了他之後,才在侯府站穩腳跟。
他幼時,見多了內宅女子互相傾軋、你死我活的場面。
對於這些,武德候是厭煩的,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
“母親,您覺得呢?”
文氏忽然被喊,她驚了一瞬。
“妙凌說的是,老夫人身邊頻頻出事,妾身也是擔心得很,倒不如這樣,今日府內就要進一批奴才,妾身定會好好查明她們的身份,給老夫人挑選些得力的。”
“妙凌,那這件事便交給你。”
武德候一錘定音,文氏一噎,只能訥訥的閉緊嘴巴。
武德候跟老夫人都離開了,文氏還跪在地上,沒人叫起。
這時候,曲妙凌走過來,將文氏攙扶起,順便道:“母親,還好吧。”
“用不著你假好心!”
曲辰巳掙脫開奶娘的手,朝曲妙凌衝過來,他一把推開曲妙凌,跟小狼崽子似的。
“我的好弟弟,你的生辰禮可是我幫忙操辦的,你就這樣回報我的辛苦付出嗎?”
曲妙凌眼神灼灼的盯著曲辰巳,文氏趕緊將兒子推到身後,她訕笑道:“辰兒還小,不懂事,妙凌別見怪。”
“還小?可我怎麽覺著,幾年不見,辰巳長得都跟我一般高了呢?還小嗎?”
“呵呵,呵呵。”
文氏又訕笑了兩聲,“妙凌,你祖母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母親等著聽你的好消息。”
她說完便帶著曲辰巳走了。
“恭喜你,這次你又贏了。”蔣婧婧道。
“怎麽,羨慕?你也可以的。”
“我——”
蔣婧婧自嘲一笑。
“我可不如你,跟文氏對上兩次,哪次不是我輸的體無完膚。”
“姨娘,我送你一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說完後,曲妙凌還給了蔣婧婧一個眼神,才走開。
“主子,大小姐是什麽意思啊?”紅芮問道。
“也許,是在提點我?”蔣婧婧也有些懵。
翌日。
曲妙凌一醒來就著手準備清理家賊的事情。
她讓輕柔把府內所有丫鬟家丁的資料都搜集起來,她一份一份翻看。
將府內的下人們查探了個遍,曲妙凌又開始查探侯府莊子裡的那些人。
武德候這回是鐵了心要除掉府內的探子。
文氏一邊忙活著曲辰巳生辰禮的事情,一邊讓桃蕾打探曲妙凌那院的事兒。
曲妙凌到底查到了什麽?又查到了多少?
文氏心急如焚,可婉珍院那邊,宛如水桶,她的人跟緊滲透不進去,也沒法得知裡面的狀況。
她更慌了,在武德候派人過來將帳本全都取走之後,她心中的驚慌達到頂峰。
“侯爺,妾身管家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您不能這樣對妾身啊!”
文氏本以為,剛才剝奪自己管家權的話,是武德候的氣話,但是當曲複身邊的人過來的時候,她知道了。
武德候來真的。
她趕緊到曲複常住的前院去求,可武德候根本不見她。
對她的哭訴置若罔聞。
眼見著曲辰巳的生辰逼近,文氏也越來越焦慮。
沒了管家權,她在那群夫人中還有什麽話語權。
她們看自己的眼神兒又會是什麽樣?
以前,她高嫁進侯府,尚且昂著頭做人,現在她的親哥哥可是當朝宰相,她更是得挺胸抬頭做人。
她沒料想到,武德候竟然真的這麽不通人情。
在前院書房前的空地上跪了一個下下午,得到的也只有舔舐自己肌膚的灼燙空氣。
文氏最後是被桃蕾帶著人抬回去的。
文氏被抬走後,武德侯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其實他根本就不在府裡,跟文氏放了狠話後,他就離開侯府,去找自己的相好的去了。
還在跟樓氏廝混,府內的秦親信小廝便傳信過來。
“侯爺,不好了,夫人在前院跪著暈倒了!”
“什麽!”
提上褲子匆匆往侯府趕,樓氏也知道小意逢迎的女人才最討喜,沒說什麽讓武德侯留下來的話,她還爬起來給武德侯穿衣。
又在樓氏臉蛋上偷了幾枚香吻後,武德侯才離開。
而侯府這邊,曲妙凌聽說文氏昏了過去,她也趕緊前往合安園。
曲辰巳守在娘親的床前,頭一次,他的眼淚倔強的在眼眶打轉,一直沒掉下來。
直到武德侯跟曲妙凌等人進來,他才哭喊著撲向曲複。
“父親,娘她——”
剛才文氏蘇醒過一陣,已經教過曲辰巳該怎樣表現,該怎樣說話。
他跪倒在武德侯跟前,聲音淒慘道:“父親,娘親她受不住的,您拿走那管家權就是要她的命啊!父親了,您開恩啊!”
說著,曲辰巳便給武德扣頭,聲音很響。
至少床上半昏迷的文氏聽著,心裡針扎一樣的疼。
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她忍了。
武德侯見文氏一臉慘白,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他也有些於心不忍。
可文氏這一次實在是太過分了,不給她教訓,她還敢變本加厲。
不能讓文氏覺得,有文弘之給她撐腰,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武德侯如是想著,他冷下臉道:“此事本侯已經決定了,任是說破天去,本侯也不會回心轉意!”
曲複一甩袖子就想離開。
可卻被曲辰巳死死拽住,“爹,你看看娘,她多可憐,您就留下陪陪她,好不好?這是兒子唯一的要求了。”
曲辰巳很少叫曲複爹,這一次,他卻叫了如此親密的稱呼,曲複心裡一顫。
他一番斟酌,到底是留下了。
坐在文氏的床邊,那郎中還留在屋裡。
曲妙凌過去問病情,那郎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夫人中暑,體內余熱流竄,再加上心神不寧、心力交瘁,才會暈倒,只要放寬心,注意用藥,便可痊愈。”
曲辰巳直接來了句,“娘親的管家權都被奪走了,還讓她怎麽放寬心!”
曲妙凌沒在乎曲辰巳的夾槍帶棒,她讓那郎中去抓藥煎藥,自己則守在文氏的床前。
過了許久,文氏裝病都裝累了。
武德侯也不耐煩起來,生了離開的意思。
可曲辰巳眼巴巴的望著他,可憐巴巴的道:“父親這是要走嗎?”
曲複沒辦法,只能重新坐下。
“妙凌,你也忙,就先走吧,這裡有爹在。”
曲妙凌想了想,開始走了。
“父親,母親醒了,告知我一聲。”
武德侯應了。
曲妙凌走後沒多久,文氏“緩緩”睜開眼,見到在床邊苦守的武德侯,她眼睛一亮,乾巴巴到起皮的嘴唇張開,卻絲毫為提及被奪走管家權的事兒。
“侯爺怎麽來了。”
看著這樣柔弱的文氏,武德侯罕見的心疼了。
文氏嫁給他許久,倆人也是好久沒這樣心平氣和的在一個屋子裡待著了。
他拍拍文氏的手背,輕聲道:“你還病著,別多說話。”
文氏眼眶瞬間紅了,“侯爺——”
聲音婉轉,一如倆人剛成婚的時候。
這纏綿的腔調,讓武德侯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一陣恍惚過後,武德侯的神色柔和了不知道多少。
“柔兒,你乖乖的,不好嗎?”柔兒,是倆人剛成親時候的稱呼。
“侯爺,妾身管著這麽大的家,手段不狠些,怕是會被下人欺負了去,妾身如此,也是沒辦法啊。”
看著武德侯面容稍緩,文氏便知曉自己的計策起作用了,她隱秘的給兒子使了個眼色。
對方便聽話的退出去。
曲辰巳離開後,屋裡只剩下二人,文氏毫無顧忌的裝可憐。
“侯爺,柔兒跟了您這麽多年,我的為人您還不清楚嗎?”
陷入文氏感情牌的武德侯呆住。
是啊,當年的文氏是何等的聽話又貼心,對老夫人也是繼孝順又關心,可是現在——
武德侯的眸子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