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結果是她不想看見的。
文清淺從宮中離開的時候還是笑容滿面,但她不知道的是,馬上他不安於室的名聲就傳遍整個京城。
這一日文丞相大怒回府,看門的小廝險些被文弘之踹了兩腳。
文弘之怒氣衝衝地前往文清淺的院子,這個他昔日捧在手心的女兒,竟然讓她如此丟臉。
現在文武百官都在討論文清淺到底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才讓司徒懷決鬧到皇帝跟前兒,寧願挨打,也要跟她解除婚約。
今天他去上朝的時候竟然還真的有朝廷官員來問他,當時他的臉色又青又白,最後竟然在幾個顏色中瘋狂變幻。
雖然看不清自己的臉,但文弘之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
因為那出聲問他的官員,已經腳底抹油跑了。
“文清淺!”
文弘之一進院子就大喝一聲。
什麽都還不知道的她,聽到父親的喊聲匆忙出來,看到的就是怒發衝冠的文弘之,對方身上還穿著朝服沒來得及脫下,但一張臉卻是漲紅的,頭上的發冠也歪了,嘴巴張張合合,不住的往外吐氣。
文清淺看這樣子,就知道父親生氣了:可這原因她卻是一無所知。
“父親,發生什麽事了?”
“還不是你做的好事!”文弘之又是一聲大喊臉色更紅了。
他堂堂朝廷宰相,竟然還有如此丟臉的一天,一整個早上,他連頭都不敢抬,生怕觸及皇上的目光。
而此等臉上無光的事情,竟然是他最寵愛的大女兒給他帶來的,這讓文弘之心中又怒又憤,憋得心裡發慌,隻想趕緊發泄出來。
“小姐,外面傳話來,說是文清淺的名聲壞了。”
輕柔見自家小姐臉色不好,本以為聽說了文清淺的事情,小姐會開心點,結果聽完之後,曲妙凌的臉色更差了,看著黑沉沉的。
輕柔非常擔心小姐萬一要是沒忍住,衝進宮裡跟皇上理論,那可怎麽好。
其實輕柔是白擔心了,曲妙凌活了兩世,更是明白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卻碰卻碰都不能碰。
曲妙凌看著繡籃內的綢線,忍不住想起自己坐在桌邊給司徒懷決繡荷包的情景。
而那個荷包最終卻讓她扔掉了,雖然可惜,而這些日子,她也一直打算著在給司徒懷決再做一個,一定要比前一個針腳更密,花樣更好看。
可是現在她還有送出荷包的理由嗎?
曲妙凌的神情更失落了,輕柔看見了也慌了。
“小姐您先別著急,事情一定會有轉圜的余地的。”
輕柔小聲安慰道。
“是嗎?”
“現在文清淺的名聲壞了,想必皇帝也不會給自己的親生兒子指一個這樣的媳婦。”輕柔說得有理有據。
可是聖旨已經下了,司徒懷決也去勸了,可是皇帝還是固執己見,甚至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當庭杖責。
真的還有轉圜余地嗎?
曲妙凌隻感覺自己的心裡空落落的,一點都不踏實。
“宮中來消息了嗎?三皇子的傷勢怎麽樣了?”
現在曲妙凌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了。
輕柔趕緊說道:“來信兒了,醫院裡的太醫都過去了,聽說不太好,人被送出宮的時候,都昏迷了。”
曲妙凌一聽,當即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行,我得去看看。”
輕柔趕緊攔在自家小姐面前,“小姐您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殿下這罪可不就白遭了嗎?”
曲妙凌一臉恍然,輕柔說的也對。
她忍不住又砸了下桌子。
她好恨,為什麽皇上沒有把自己許配給三皇子,現在司徒懷決病了她都不能過去看一眼。
“輕柔,你馬上讓人關注郡王府的動向,一有什麽消息,馬上匯報。”
“是。”
輕柔腳步匆匆的離開,只要自家小姐別犯傻,她就算再忙十倍也願意。
“小姐,文夫人把那兩個教養嬤嬤送過來了,說是讓您自行處置。”
剛才在前院,曲妙凌心急如焚,她擔心司徒懷決的傷勢,並不願意跟文氏虛於委蛇,便借口推脫了。
可這文氏竟然這麽不要臉,把那兩個教養嬤嬤送來了。
“小姐,文夫人還說了,你若是不喜歡這兩個,她便派人去宮中,讓皇后娘娘再送兩個來。”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曲妙凌微微皺起眉頭,腦子拚命的轉動。
皇后娘娘竟然對她的婚事如此上心,剛才她跟皇后娘娘交談的時候,對方看著她的眼神也非常奇怪。
曲妙凌當時並沒有多想,可現在想起來,她心中生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這文氏該不會是跟皇后娘娘亢瀣一氣了吧!
這個念頭一閃現,曲妙凌就險些倒吸一口涼氣。
文氏竟然還能找到如此大的靠山,可皇后娘娘又憑什麽幫文氏呢?
曲妙凌一時間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那派去郡王府的小廝回來傳信說:“回稟大小姐,奴才聽說三皇子殿下的傷勢非常重,廷杖都打斷了,三皇子殿下都沒松口,殿下人事不知昏迷過去,皇帝才讓人把他送回府,並勒令不許其余皇子前去探望,讓三皇子殿下好生反省。”
“什麽?”
曲妙凌一拍桌子站起來。
皇帝竟然如此心狠,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一抹心痛劃過心間,這種痛苦她已經很久沒有品嘗過了,就好像肺腑內的肝髒被人用小刀狠狠刺中,再猛地拔出來,再刺下去,如此反覆。
若是有機會,她一定要到俊王府去探望……
曲妙凌暗暗想到,但是眼下她什麽都不能做,曲妙凌默默捏緊拳頭,手掌心都被捏出紅印兒了也不在乎。
“輕柔,你跑一趟景康侯府,讓我四哥哥去郡王府跑一趟,皇帝只是說不讓皇子們去,又沒說不讓臣子去。”
曲妙凌抓到這個漏洞,便吩咐道。
輕柔心裡松了口氣便去了。
這件事她得親自去辦才行,交給別人,她不放心。
閔仁一口答應,立馬就去了一趟郡王府。
可閔仁帶回來的消息並不樂觀,直到司徒懷決昏迷過去,皇上都沒有松口只是神情冷厲的看著昏迷不醒的兒子,冷聲冷語的讓人把他抬走。
司徒懷決在太醫的不懈診治下終於醒來,後背到臀部到大腿根兒,都被廷杖給敲爛了。
沒一處好肉不說,傷口的位置又紅又紫,被打破的地方也能看見皮肉。
那傷情慘不忍睹。
閔仁看了都不忍直視。
皇帝沒改主意,司徒懷決如遭雷劈,他本以為皇上一向疼愛自己,自己提的請求不會被回絕。
但是現實確實與理想相反,司徒懷決先是震怒,但隨即就落魄起來。
他真沒用,這麽點小事都辦不成。
忍不住憤恨的砸了幾下床榻,閔仁連聲安慰,卻收效甚微。
沒辦法,閔仁命中只能把事情和盤托出,說是曲妙凌讓自己來探望他的。
司徒懷決一聽表情果然一喜。
但是馬上就又黯淡了下去。
“我無能,只會讓妙凌跟著我受苦。”
閔仁歎了口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這一對兒被上天拆散的愛侶,閔仁心中喟歎不已。
到底是造化弄人,可能這二人就是有緣無分吧。
閔仁離開郡王府,直奔武德侯府。
“什麽,他竟然傷的這麽重?皇上竟然……”
“妙凌!慎言!”閔仁自然知道曲妙凌想說什麽,他當即大喝一聲,製止了曲妙凌接下來的話。
“四哥哥,我該怎麽辦?”
“為今之計,只有等。”
現在正是多事之秋,皇帝剛剛震怒,而曲妙凌跟司徒懷決一個被許配了人家,一個被許下婚事,閔仁不宜在侯府內多呆,便離開了。
在閔仁走後,曲妙凌的神情也越來越落寞。
她看著決王府的方向,忍不住呢喃了一句什麽。
輕柔沒聽清楚,隻隱隱聽見一個“愛”的音節。
如此又是幾日過去,武德侯上朝回來臉色緊繃,所有人都知道定是出了事情。
就在這一天匈奴人進攻邊境,一夜之間竟然有十幾個城池接連失守,而鎮守邊關的三十萬大軍,也被全部殲滅,皇帝大怒下令徹查。
竟然是守城大將原諾剛愎自用,盲目相信自己的才能,導致阻擊戰接連失敗,匈奴大軍進攻入境,數以萬計的百姓被擄走,屬於大陵朝的糧食美女,匈奴人也盡數掠去。
八百裡加急的奏折被送進宮廷,皇帝看完,當即就把那奏折摔在地上。
朝臣齊齊跪下。
“廢物!廢物!廢物!”
皇上接連大喊三聲,聲音震天,每一個字都飽含著他心中的怒火。
原諾身為大將軍,在邊關鎮守幾十年,從未出現過差錯,而因為原諾大將軍的名號,匈奴人也不敢進犯,這讓皇帝分外高興,對原諾的賞賜也是源源不斷,就連他的女兒原瓊玉做下了那樣的醜事,他也把她許配給了武德侯做平妻,雖然不是第一個進門的,但也與文氏平起平坐,甚至說更高一層。
皇帝自詡對原家已經仁至義盡。
可那原諾竟然如此回報自己,這讓皇帝如何能不恨不怒!
“來人,給我宣端王,景康侯覲見。”
沒過多久皇帝下的命令就傳出宮廷,敦煌一家還有金康侯府的幾個男子,都要上戰場殺敵。
上午皇帝的旨意才剛剛下達,下午司徒懷決就帶著病體進宮求見皇上。
“兒臣願上陣殺敵,還請父皇準許。”
司徒懷決此時面龐蒼白,身上的傷還沒好透,跪下的時候後背都隱隱作痛,因為肌肉撕扯,滲出來的鮮血把紗布都給浸透了。
可司徒懷決就好像一無所覺,他保持著恭敬的跪姿,聲音也是鏗鏘有力,絲毫看不出病態。
皇帝看著跪著的兒子,到底什麽話都沒說,隻讓司徒懷決回去聽信兒。
司徒懷決還想說些什麽就被皇帝身邊的太監拉走。
“請父皇準許兒臣上場殺敵。”
乾坤殿外,還能聽見司徒懷決的呐喊聲。
皇上揉了揉酸痛的額角,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而曲妙凌收到消息的時候,也非常慌張。
上一輩子的事情,這一世終於要發生了嗎?
當時司徒懷決也是自請上戰場殺敵,皇帝同意了,因為沒有抗婚的事情,司徒懷決全須全尾的去了戰場,立下赫赫戰功,但當捷報一封封傳遞到京城,就在眾人都以為司徒懷決定會凱旋歸來的時候。
噩耗還是傳來了。
司徒懷決在戰場上被挑斷了左腳腳筋,從此司徒懷決就成了一個殘廢。
而自古坐上皇位的,都是健康人,司徒懷決如此,就已經與皇位失之交臂,再無可能。
而這一幕,正是他的勁敵司徒懷渤所希望的。
後來她嫁到懷王府,司徒懷渤不小心說漏嘴,跟她提起過這件事。